李思源整了整思緒,「娘娘您只是太累了。休息休息就不會再想到這些,都是假的,您不必太在意。」
虞珧信了他。
連華在一旁思緒紛雜,酈蕪神色憂慮。李思源退下後,酈蕪順著李思源所說再次安慰著虞珧。
她依舊難以判斷出自己該怎麼做,尤其虞珧如今身孕四月,出不起差錯。
這事李思源讓人去稟給了晉子瑾,勤政殿內他立刻就放下手裡的摺子,起身回御合殿。
殿內見酈蕪在,酈蕪並未向他表現出異樣,晉子瑾讓她先回宮休息。
他坐到床邊,虞珧看著他的神色平常。
抬手輕覆上她的臉頰,雖似無恙,心裡還是不安,「阿珧受累了。」
「陛下怎回來了。」虞珧想大概是叫李思源的事他已經知道。
「擔心阿珧因為太累了胡思亂想,回來陪你。」
虞珧知道他事務許多,他又喜親力親為。腦海那些碎片的畫面她還無頭緒,暫做擱置,「陛下不必為我擔憂,我已習慣許多。」
生疏的話語讓晉子瑾無可奈何,「我讓東福將奏摺搬來御合殿,我就在這兒陪你。」
虞珧未阻止。他要做的事她大多不會幹涉,因知道無法左右他。
晉子瑾吩咐東福去搬摺子,回頭望著虞珧,「阿珧可有想為孩子取什麼名?」
「還沒想,由陛下吧。」
「那我想一些,到時拿給阿珧挑。」
晉子瑾曾想,她那麼喜歡叫「小瑾」的孩子,那就與她生一個「小瑾」。
但時至今日,「小瑾」兩個字,他只想屬於他。
虞珧看他微垂著眼帘,與她說:「我與阿珧的以後會有孩子,會有歡樂,就像我想得那樣。」
心中微泛漣漪,想與他說:讓我回南趙吧。
所想還是放在了心中。她與他說過太多次,都無用處。
兩人坐著,虞珧看東福進屋來,身後跟著人,差遣將奏摺堆放到一邊的榻上。
晉子瑾看著他們將摺子都堆放好,將人遣退,目光看向還未收回視線的虞珧,不禁湊過去,按住她的頭吻上她的唇。再嘗萬遍也覺嘗不盡,心中滋味不覺滿足。
輕趴在虞珧的肩頭,「阿珧有孕後,我都不敢再碰阿珧了。不嘗葷腥不覺有缺,嘗過葷腥就再難如從前。」
虞珧臉頰微紅,不語。
片刻,聽他輕輕的聲音:「阿珧,不要離開我。」
虞珧仍是沉默,心緒複雜,如平靜的湖面投入石子。水花濺起,漣漪振盪。
晉子瑾起身到榻邊批摺子,虞珧朝他看去。
他的心意她看得分明,可他的所為她不能理解。為何要如此呢,明知於她是磋磨。
她至今不知南趙的意思,難道還未有回覆嗎?
或者,他又在瞞她。
這夜,虞珧做了個夢。將那些腦海中碎片的東西都拼湊了起來。她從夢裡驚醒,大口喘息,冷汗涔涔。
那是她初入晉國皇宮,入太陽殿面見晉文偃。
她站在殿中正向晉文偃行禮,殿外疾步踏入一名士兵,手中提一血淋淋的包袱。她的目光看去,尚不知是什麼。
直到晉文偃在大殿上打開了包袱,提著那頭顱放聲而笑,目光向她看來,「既然你已經來了,剛好讓你們父女團聚。」
她嚇得後退,晉文偃揚手就將那顆嚇得她臉色蒼白的東西朝她丟來,一直滾到了她腳邊……
血混著毛髮,雙目瞪大著,就那樣在她腳邊看著她。她認出來了。
她不記得自己是不是在尖叫,只覺一瞬間頭暈目眩,耳中嗡鳴,呼吸堵在了胸口。她後退了一步就摔倒在地,滿臉的淚痕甚至感覺不到自己在哭。
痛苦恐懼顫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目不轉睛盯著那個血糊糊熟悉的頭,腦海卻想將一切都忘掉,忘掉。不要再看了。
她開始尖叫,不斷地尖叫,像瘋了一樣往後退,哭得顫抖地不能自已。卻又想靠近上去,想將那「人」抱起來。
他們殺了她的父親!
他們明明答應和親就和談!
她聽到大殿中的笑聲,那麼愉悅。可她已經除了哭和顫抖再做不出任何動作。
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往後的日子便是在雲英殿。
她瘋了,把一切都忘了。
忘了那個仇人。
晉子瑾被她的動靜驚醒,她坐在身邊抱腿蜷縮著哭聲悲慟,令他也覺心痛,坐起身,擔憂:「阿珧?」
虞珧聽到他的聲音反應極大,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