署瓷
溫凌毫無遲疑,只笑道:「上高崗容易,你還敢上望樓麼?」
「敢!」她也毫無遲疑地回復他。
溫凌點點頭說:「那好,換雙油皮靴子、皮襖子和厚斗篷,山上極冷,雪還沒化。」
那高崗看起來也不覺得很高,沒想到從枯樹和松柏間的山石中爬上去費了好大勁。叔賜
好容易到山頂,鳳棲已經在喘氣了,再看那望樓從山腳下看不覺得那麼高,現在仰視過去,卻似乎插入在幽冥的暮色深處。
「敢不敢?」
鳳棲平了平氣息,說:「敢!」
咬咬嘴唇,提了提裙子,攀上直梯。
兩隻手很快凍得通紅,山風陣陣撲過來,果然是比山下又冷了許多。她背上出汗,手腳和頭面偏又冰冷,手指僵硬得感覺都要握不住梯子了。
溫凌就在她下面攀爬,仰頭看了看她,說:「要給你做幾件帶毛絨袖子的衣衫。」
絲綿輕軟,但搪不住乾冷的寒意。
鳳棲臉上兩道淚痕凍成了冰渣子,她不想哭,但是冷得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
突然,她的手被溫凌的手包裹住了,他整個人在她身後,說:「別怕,快到上面了,再堅持一下。」
他整個人都是暖的,火爐似的胸膛貼著她的後背,踩在下一級梯級子上,呼出的熱氣卻能噴在她後腦勺上。
鳳棲心想:要是這時候把他一推下去,會怎麼樣?
下頭已經高約三丈了,但要是摔不死他,自己會死得很慘不說,家人甚至國家也會被連累。鳳棲只能忍著不適的感覺,機械地繼續向上爬。
望樓頂處的風,吹得她一陣搖擺,臉冷得發麻,眼睫毛都在凜冽的風裡顫動不止,眼睛睜著都不容易。
但往向遠處的應州城,簡直是一清二楚。
仍能看見城的輪廓,原該平整的地面上黑黢黢、起起伏伏、凸凸凹凹的應該是人的屍體那血腥味仿佛都能飄過來。
城樓上隱隱的哭泣聲尖銳,所以傳得很遠,不知是不是哪一位母親或妻子在哭戰死的兒子或丈夫。
北盧的旗幟仿佛被凍餒了似的,蔫噠噠垂落。雉堞牆上死氣沉沉,覆了一層雪是白皚皚的。
溫凌興致勃勃地指著城牆那裡:「守軍已經死了十之七八,還有的只怕也沒有士氣了。南梁的雲梯和壕橋確實精妙好用,不僅可以遮擋上頭的箭鏃,還可以根據情勢變換架梯的高度。」
鳳棲說:「那麼冷的天……」
心裡琢磨著在城牆上架雲梯或壕橋,得有固著的地方,而冬天恰有一件極為不利的事,會影響軍械攻城。只是她有必要告訴溫凌麼?
溫凌沒想到她彎彎繞的內心算計,只得意洋洋說:「這點冷算什麼!大丈夫死都不怕,還怕冷麼?」
「那麼,應州節度使下一步會怎麼抗擊你?」
溫凌道:「我看他黔驢技窮了。」
鳳棲居高臨下看了看應州城,指了指靠山的西面:「那邊有環圍麼?」
溫凌頓了頓,才說:「有也有。」
後面應有「但是」,不過咽了下去,眼睛眯了起來,好像要殺人。
鳳棲說:「我聽說作戰時不能趕盡殺絕,一旦趕盡殺絕了,裡面的人知道必死無疑,則勇力勝以往十倍,必然要拼死相搏。」
溫凌說:「你說得也不錯。」
但觀完遠城,他下瞭望樓就吩咐:「叫左軍多增人手,堵住應州的西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