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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書彤會主動替她整理書案,風聞奏事時躲著她的周家姐妹會時不時送她幾餅遠寧伯珍藏的茶磚,就連許久不曾露面的武夫子陳覓亦趕來巴結她,可笑他一個正五品的鎮撫,卻日日跟在她這七品都事身後鞍前馬後,端茶倒水。

唐瓔苦笑,這些討好、奉承、諂媚的人,今日一過只怕又會對她避之不及。

吉時到,唐瓔、李書彤、沈棟、周年音、陸子旭五人分別脫去代表平民的褐服,換上官服,隨後由書院的夫子親自簪花。

李書彤和沈棟分列榜眼和探花,是為一甲,被賜予金色的牡丹,而唐瓔、陸子旭、周年音等進士、同進士的出身皆被賜予銀色的杏花。

周誠為沈棟戴花,嘴角噙著欣慰的笑。沈棟是他最喜愛的學子,勤懇、寡言、低調、漠然,這樣的人最適合官場,卻天生缺少一絲身為父母官該有的憐憫之心。

思及此,他頓住手,忍不住叮囑了一句:「清白做人,清白做官。」

明哲保身是正道,但求問心無愧。

金花落下,沈棟覺得頭頂微微有些沉重,聽了周誠的話,方欲起身拜謝,一展袖,衣擺的一角卻不慎勾到了唐瓔的髮髻,將那齊整的髮絲帶了幾縷下來。

「抱歉……」

他似乎有些尷尬,匆匆拈起她垂落耳旁的烏絲,圍著頭頂繞了幾圈,順手別進髮髻內。

青絲乃女子私物,非親近之人不得碰,沈棟這般舉止落在旁人眼中卻顯得有些親昵了,三個紈絝皆露出好整以暇的笑,周氏姐妹則紛紛羞紅了臉,沈棟本人卻不覺如何,別完發後便落了席。

唐瓔亦覺得有些尷尬,尤其是想起貢院那日他那個欲言又止的眼神,微微皺眉,莫非那錦囊於他而言有什麼特殊含義?

思索之際,書院的大門開了,一道朱色的身影自晨光中走來,是都察院的副都御史宋懷州。

他身形憔悴,肌膚蠟黃,行動的過程中也有些遲緩,面上卻洋溢著和煦的笑,看得出來他今日的心情是不錯的。

在座眾人皆起身行禮,卻被他擺手按下。

「諸位不必多禮,本官乃受皇命而來,為書院的三位女學生簪花。」

此言一出,眾人大驚。

為防結黨營私,學生在除褐拜謝時,是不允許面見五品以上官員的。簪花之禮原先只能僅由夫子、考官、國子監祭酒以及司業來舉辦,如今黎靖北竟派了一名三品大員來親自為女學生們簪花,其目的不言而喻。

女官政策出爐在即,皇帝也要為自己背書了。

宋懷州攜一枚金花並兩枚銀花來到三位女子面前,為李書彤戴上金花,又將兩枚銀花分別插入周年音和唐瓔的發間。

及至唐瓔時,他蒼老的手微微一頓,喃聲道:「紅顏入閣隱忠諫,宮闈智謀蔽群賢。」

他的聲音太過虛弱,圍坐的學子們沒人聽清他講了什麼,唐瓔卻聽得分外清楚。

紅顏入閣,多麼猖狂的一句話,卻承載著這位年邁的御史對她的厚望,一如當年。

唐瓔鼻尖一酸,望著宋懷州日益蒼老的面容,忽就想起維揚湖心亭那夜,他贈她青雲簪時說過的話——

「寒英,你這樣的人,才該平步青雲。」

對不起,宋大人,寒英要讓您失望了。

唐瓔撩袍跪下,以頭搶地,忍住眼眶中的酸澀,朝宋懷州的方向重重一拜——「多謝宋大人。」

李書彤和周年音不解其意,見她如此,亦不得不效仿著她的模樣俯下身,跪拜叩首。

宋懷州有些哭笑不得,起身將三人扶起,溫聲笑道:「往後諸位與我同朝為官,屬我之同僚,實在不必如此多禮。」

他欣慰地端詳著這群後生,目光掠過唐瓔的面容時微微一頓,不懂這名向來堅韌的女子為何眼中蓄滿了淚意,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是金榜題名太過興奮所致,遂不再深想。

天性敏銳的陸子旭卻很快察覺到她異常,將她拉到一邊,問:「你怎麼了?」

唐瓔搖搖頭,對著碧空深吸一口氣,笑言:「今日結業,我高興。」

頓了頓,自荷包中掏出一張藥方,又道:「陸老師不喜枇杷,我便替他開了張治療咳疾的藥方,這藥方本該去年拿給他的,可等我開好的時候陸老師已經不咳了。」

她將藥房按到陸子旭手裡,「老師年紀也大了,往後他若再犯咳疾,你便按照此方替他煎七副藥,每日膳前服用……」

陸諱當年在大殿上夸下的海口她最終替他做到了。

一年前,為保住如今的官職,她為自己設立的目標是同進士,是陸諱將她的目標生生拔高了好幾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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