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自然是沒聽見,眉頭蹙得更深,下唇被咬得快要沁出血,很難受的樣子。
擦拭的時候指腹不小心碰到發燙的皮膚,才察覺許歲傾臉上的溫度燙得嚇人。
這哪是什么喝醉,分明就是發高燒了啊。
季斯晏放下帕子,用手輕輕地拍了拍許歲傾的臉,叫她名字,「歲歲。」
人像是昏迷,雖然嘴唇顫動不知說著什麼,就是一直不醒。
他趕緊掏出手機,給唐聞安打了個電話過去。
那邊聲音發瓮,帶著被人吵醒的不爽,噼里啪啦抱怨一大堆,「不是剛走不久?又覺得哪兒沒弄對?季斯晏你自己那麼大個房子,幹嘛非要偷偷摸摸的!」
說完之後,只聽見男人沉著聲音,語氣著急,「安排個急診,許歲傾發燒了。」
很快,她就被送到了都柏林的皇家醫學院。
有專門的醫生等在病房,先是測了**溫,三十九度九。
季斯晏此時眉心擰著,候在門外沒有進去。
裡面正做著檢查,同時已經安排上輸液降溫。
唐聞安站在他身邊,盯著攏起愁緒的眉眼好一陣,才問,「發燒就把你緊張成這樣子,真喜歡上了?」
季斯晏像是沒聽見,心裡記掛著唯有病床上虛弱的女孩。
剛才送到醫院他就聽醫生說,這屬於高燒,通常伴有全身疼痛和抽搐的症狀。
所以推開門看見許歲傾劇烈地搖晃腦袋,原因就在於此。
胸口堆積著一股股鬱氣,趕不走消不掉,只剩下擔心。
所以沒理會耳邊那些話,就等著醫生出來問問情況。
唐聞安覺得稀奇,轉念又似乎想通一切,笑得頗有深意,「也對啊,不喜歡的話能這幾天都耗在我家,沒日沒夜地……」
話還沒說完,病房門被推開了。
醫生摘下口罩,走到兩個男人身前匯報,「季先生,還好病人送來得算是及時,暫時沒檢查出其他問題,現在輸著液先讓溫度降下去。」
季斯晏心裡長長地舒了口氣,嗯了一聲。
他送走醫生,又讓唐聞安先回去,自己去病房陪著許歲傾。
這邊安排的房間很大,專門有個陪護床,但他沒睡。
只是坐在床邊的凳子上,時不時用手背試探許歲傾額頭溫度。
等到確認降下來些,才慢慢地也跟著閉上了眼睛。
凌晨,天空剛剛有霧蒙蒙的亮光划過,病床上的人醒了。
許歲傾渾身像是被拆解過一遍,沒力氣,頭也暈,稍微動一下都覺得疼。
左手手背往上放著,在輸液,右手旁邊有個人正趴著。
但她知道,那是季斯晏。
鼻間有淡淡的松木香氣,混合著病房裡的消毒水味。
而不管是身體的哪一個部分,許歲傾都已經漸漸熟悉。
所以那麼快,會在見到照片的一瞬間,就把他認了出來。
要是換作從前,還會覺得好感動。
可現在……
許歲傾一個人睜著眼睛,盯著天花板若有所思。
眼淚昨天晚上就流幹了,她也不能再哭,哭起不了任何作用。
其實做噩夢的時候,伴隨著腦子裡殘存的清醒,蹦出了另一個念頭。
她不能待在這裡了。
要離開,最好儘快。
可是,又能去哪裡呢?
別人都有家,但她沒有。
雖然在港城,所謂的家人里,爸爸還活著,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姐姐。
可早在好多年前,在許歲傾心裡,他們就已經死了。
發現真相的震驚和悲傷過後,迎接她的只剩下茫然和不知所措。
到底能去哪裡呢?
餘光瞥見黑色短髮挪了挪位置,許歲傾立刻把眼睛緊閉,裝作還沒醒。
慢慢地,她感覺到有一隻手,寬厚且溫暖,正在很溫柔地撫著自己右邊臉頰。
藏在被子裡的手緊了緊,攥著身下床單,指甲陷進掌心,摳得越來越用力。
許歲傾儘量讓自己平靜,不被發現異樣,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
頭還是昏昏沉沉,裝著裝著沒過一會兒就真的睡了過去。
再醒來,天色已經大亮。
偌大的病房裡沒有別人,只能聽見點滴一顆顆落下,傳進自己血液里的聲音。
她還是不知道,該去哪裡。
現在回港城?
可自己一無所有,回去了能拿什麼去爭?
原本的打算是在這邊讀完書,過上奢望的平淡且幸福的日子。
現在看來,又要回到從前居無定所,一個人孤單地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