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也很煎熬的,在你沒跟我袒露這些之前,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要每天被你們這樣折磨。」
女人終是紅了眼眶,她仰頭眨了眨眼睛,才沒讓蓄在眼眶裡的眼淚掉下來,她吐出一口氣,然後擦乾眼角掛著的淚滴:「對不起,媽媽是真的沒辦法了,才會採取這樣極端的方式去對你。每次打了你之後,我都會在我的手腕用力地咬上幾口,明明很疼,你為什麼就是不哭呢?你那時只要表現出一絲情緒,媽媽就知道你是有情感的,你是有活力的,你是……」
她說不出話來了,低頭眼淚冒得更凶,「啪嗒啪嗒」滴在地板上:「但落在手腕上的這些痛,應該都比不過我們對你的傷害吧。你怪我們也沒關係,這都是我們應該的。當初選擇這麼對你的時候,我們就已經想到了結果。」
梁悟同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但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麼就是記不住我的生日呢?」
「沒……沒有,我們都記得。鄰居爺爺給你的樂高,還有樓下奶奶給你的賽車模型和畫筆,都是我們拜託他們送給你的。」
梁悟同不明白,他們為什麼不親自給他:「為什麼?」
「想看看你會不會覺得驚喜。我們平時這麼對你,你一定又會覺得我們送你的東西,是施捨,或是哥哥喜歡的,要硬塞給你。只可惜,不管托誰送你,你都沒有覺得開心。」
梁悟同稍昂著腦袋,視線卻倔強地落在前方,他的眼眶早已濕潤,片刻後閉了閉眼睛,說:「你們贏了。我一點都不恨你們,也不怪你們,即使痛苦到說不出話來,我也會在挨打時,幻想過你們是愛我的。真的,你們成功了,我就是離不開你們,也很在意你們。我對你的感情,比你們想像得還要深很多。」
「以後我會儘量多跟你們交流。」
梁悟同轉身回了房間。
客廳只剩女人和李問棠。她早就感覺到李問棠有話要說,於是主動開口問:「你要說什麼?」
「抱歉,我不知道是這個原因,方才對您說的話也有些冒犯,請見諒。」李問棠頓了頓,又繼續說,「雖然我說的話不對,但我依舊不認同你的做法。小同是我的朋友,我跟他的接觸挺多,也比較了解他。他在學校里表現得很愛笑,很開朗,但其實是個挺脆弱的人。您之前這樣做,恐怕已經對他造成了很大的傷害,我建議您帶他去看看心理醫生。因為有些心病,真的不好治。久而久之,可能會……」
她揚唇笑了,對李問棠說:「好,我知道了。今天……謝謝了,如果沒有你,我和小同可能這輩子都要這樣互相折磨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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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問棠從梁悟同家出來時,已經快接近九點。他神色有些沉重,最後瞧了眼梁悟同房間的方向後,就轉頭下了樓梯。
梁悟同家離出租屋不遠,他沒走幾分鐘就到小區門口了。李問棠叫門衛幫忙開了門禁,踩著小道上的落花慢吞吞地回了家。
夜色闌珊,月光孤寂。
他的思緒卻飄得越來越遠,走到3號樓樓下,他停下腳步,緩緩沉出一口氣來,繼而才抬頭看向4樓的某扇窗戶,明亮的燈光透過薄薄的窗紗落在窗外被風吹動的樹枝上,撒下一地餘暉。
他靜了靜心,邁腿正要上樓。
「李問棠!」
李問棠視線一頓,片刻後迅速朝聲源處看去。女孩對上他的目光,嘴角彎起,下瞬忽地抬起指尖朝他做了個小貓敬禮的手勢。
晏為貞穿著粉藍相間的長紗裙,外面罩了件玫紅色的針織外套,笑意盈盈地站在桃樹下。烏黑的長髮散在身後,劉海處別了個淡粉色的愛心發卡。她又朝他招了招手,蹦蹦跳跳地跑到他身旁。
「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李問棠視線直勾勾地落在她青春洋溢的臉上,艱難地吞咽著口水,幾秒後才想起來要回她:「哦,我幫忙解決了點事情。」
「啊?梁悟同的事情?」
「嗯,他跟他媽媽關係也不怎麼好。」
晏為貞點點頭,心裡瞭然:「我也發現了。不過那天我沒來得及跟他媽媽說話,就被梁悟同帶出來了。我感覺他心裡挺難受的,只可惜我幫不上忙。」
「沒事,已經說開了。」
「真的嗎?」
「嗯。他們家的情況還挺複雜的,我剛開始也沒聽懂他們在吵些什麼,尤其是他媽媽,我聽完後也覺得她腦迴路有點清奇。」
「怎麼說?」
「梁悟同可能在家沒什麼情緒,也不愛跟他們說話,讓他們誤以為他有情感缺失,然後他媽媽……真的太瘋了,就打他罵他,想讓他反抗她,讓她知道他是有感情的。」李問棠思考著,「但站在梁悟同的角度,就覺得他們根本不愛他,所以經常折磨他。反正,怎麼說,他們沒有上帝視角,確實不知道對方心裡在想什麼,總的來說,就是缺少溝通。對了,他還有個三歲時就走丟了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