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話音落的瞬間,華松栩猛吸一口氣,整個人凌空以破釜沉舟之勢撲了出去。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安全員已經將繩索繞在了手臂上準備發力,連藏北高原的風都為之停滯了一秒。
「呼——」
在這口氣呼出的瞬間,右手的冰鎬穩穩掛住了終點!
她在數十米的高空中搖擺,在重新流淌的空氣中喘息,在人群爆發式的歡呼中,感受血液再次沸騰的震顫。
柔和的陽光灑在湛藍的冰面上,折射璀璨的光芒。周遭的一切都融於純淨至極的夢,幻化成觸手可及的熊熊烈火,又無聲無息的隱於心間。
此時此刻,華松栩活著,熾熱的活著。
下降時,她握住冰鎬尖的雙臂自然下垂,重心微微後仰。像一隻鳥兒,在藍天中自由翱翔,沒有陰霾,只有蘊含野性的堅韌。徐汀雲含淚,拍下了這個瞬間。
華松栩每一塊肌肉都在顫抖。落地她踉蹌了下沒站穩,眼看要脫力跪下去時,跌入了一個堅實有力的懷抱。那人幫她取掉了安全繩和頭盔,接走冰鎬,又輕柔地扶她坐了下來。
她茫然地望著前方,看到了八年間無數次向她跑來的豐哥。每次比賽爬線,都有他在旁陪伴,爬得好過來摸摸她的頭,爬得不好也過來摸摸她的頭。他是她唯一的兄長,是她人生路上的引領者。可如今,她孤零零坐在這,沒有人會像豐哥那樣疼惜地摸摸她的頭了。
發心一沉。一隻溫熱的手掌落定,一下下撫著她隨手紮起的發。
華松栩不可思議地抬起頭,落入了徐汀雲泛紅的雙眸。她盯著他眼中的自己,有瞬間的恍惚,而後清明。
「徐汀雲?」她聽到自己問。
「嗯。」徐汀雲唇角邊的梨渦一閃而過,「在呢。」
在漫長的對視中,華松栩的思緒被一點點拉回到現實,拉回到一年後的時間,也拉回到她被他攏進懷裡的瞬間。
她緩慢地呼吸,又緩慢地將前額抵在了他肩上。
徐汀雲領口微敞,察覺到了一絲不明顯的濕意。
華松栩小露身手,一下成為學員中被追隨的對象。當天晚上的篝火晚會,她身旁的人換了一個又一個,無外乎誇讚她的技術或想要留一個聯繫方式。徐汀雲穩穩坐在她的另一邊,禮貌地替她回答或是回絕。
「還吃嗎?」徐汀雲見她放下筷子,小聲問。
華松栩搖頭,端起啤酒瓶,手有點抖所以易拉罐磕牙,只能湊活著喝。
寧函林坐在對面,看到後向周耀抱怨:「周教練,你們都喝酒怎麼不讓我們喝?」
周耀指廚房,「那還有,問題是讓你喝你敢喝嗎?」
學員們都是剛到高原兩天,身體還在適應階段。酒精極易誘發高反。
「那你們怎麼呼呼喝,喝這麼猛。」
「我們多少年摸爬滾打?和我們比?」周耀笑著搖頭。
寧函林的視線再次落在華松栩身上,「這位姐姐也是嗎?」
華松栩說:「我不是。」
「你今天攀冰那幾下太牛了,去參加比賽不是鐵定的冠軍嘛?怎麼不試一試呢?」寧函林好奇。
徐汀雲把手裡的燒烤簽扔進垃圾桶,擦擦手,笑嘻嘻道:「你就當她是江湖隱士,深藏功與名。」
寧函林眯眼看他,也笑嘻嘻地問:「我一直好奇,你倆怎麼認識的?感覺畫風完全不在一個圖層。」
聞言,徐汀雲苦瓜臉,「問就是別問。」
「什麼嘛!」大家起鬨。
華松栩在這樣的環境下有些不適,加上體力和心力都有些透支,表情不太好看。正常玩笑交流,她沒覺得被冒犯,單純不習慣。於是丟下一句我出去抽菸,提著酒瓶出了院子。
有人跟了上來。
「你繼續吃。」她沒回頭。
「等會再吃。」
華松栩驚訝駐足,「怎麼是你?」
周耀黝黑粗曠的面龐浮現一抹細膩的情緒,細膩的不爽,「怎麼不能是我?」
「沒想到。」她揉揉眉心。
周耀哼了兩聲,「小徐是要跟出來的,可惜我動作快,他往後稍稍。」
華松栩勾唇。
「阿栩。」周耀幾番欲言又止後說,「你考慮過以後嗎?如果真退圈,你打算干點什麼?」
客棧門口是條馬路,雙向單車道。華松栩去對面的石墩子上坐下,「沒什麼想乾的。而且大學都沒讀完的人,在這個社會能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