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很幸運。
不知又在窗台處坐了多久,收到她發來的消息,說是看外賣的時候發現有家他很喜歡的松露黑巧,總店離得遠,他不愛排隊,就經常懶得買。她在那邊挺獻寶似的說自己拍攝的這個演播廳正好能點到外賣,只是也要等,她現在工作已經結束了,在這邊等等,外賣拿到了再回去。
不知怎麼地,那些情緒仿佛就跟著她這寥寥數行復又散開,軟騰騰地棉花一般,填滿胸腔所有空隙。
他也是過了好一陣才回穆安:【謝了。】
穆安很是驚慌,還以為他在說反話:【謝什麼啊?我哪裡做錯了你直說,別這樣兄弟,搞得好像我沒幾年可活了。】
謝行川垂眼,如果不是穆安突然的自我,或許現狀無法被打破,他們也走不到這裡。
頓了會兒,他發出聲很淡的氣音,幅度很輕地笑,【看在結果不錯的份上,死罪免了。】
穆安戰戰兢兢問:【活罪呢?】
謝行川:【以後小孩滿月酒,包個大點兒紅包。】
穆安長舒一口氣,心想這還不簡單:【好說,包個特大的!】過了會兒又感慨,【我確實也是傻逼,不過你這麼聰明的人也沒法交一樣聰明的朋友,那不得打架?!】
謝行川:【……】
穆安:【人有時候一回憶真剎不住,好在故事裡的人也是她啊,是別人我現在還能活命嗎,存疑。】
幾分鐘後,大概是想到別的可能會造就的後果,穆安心有餘悸,又重複一遍:【幸好不是別人啊。】
謝行川拿起桌上的車鑰匙,打算開車去接她,收起手機時想,怎麼會是別人?
沒那種可能。
他這輩子要栽,只能也只會栽她一個人身上了。
*
六月中旬,簡桃收到《玲瓏》入圍金屏獎的通知,有可能在其中產生的,有最佳影片、最佳男主,以及……最佳女主。
同期送審的影片中,其餘女主角的表演也足夠優秀,關於獎項究竟花落誰家,討論聲很高。
雖說一開始就期盼著能入圍,但得到消息時還是不免興奮,簡桃說跟夢姐和小助理慶祝一下聚個餐,明明挑的都是度數低的酒,也不知怎麼回事兒,最後還是跌跌撞撞,得謝行川來接。
她暈得不行,又喊著非要洗澡,最後還是謝行川抱她進去洗完的,她中途一度還非要泡玫瑰味的澡,被謝行川撈在浴缸邊才算沒有墜進去。
這一頓鬧騰完,她身上也被啜出深淺不一的吻痕,這才安生睡了過去。
十點睡,凌晨醒。
醒時正是五點多,她頭倒是不疼,只是暈得很,大概酒精度數確實不高,睡了七個多小時,神志也恢復得差不多了。
簡桃下床想倒杯水,結果不是特別有力氣,差點整個人栽下去,正要跟地面來個肌膚相貼時,身後伸出雙手,將她撈了回去。
謝行川聲音很沉,帶著股沒睡醒的磁性,緩聲問她:「又要去浴室吃玫瑰花瓣?」
「……」
她正想說我沒吃,腦中畫面驀然一閃,是自動開始回憶,但仔細跟著畫面進入場景,似乎又和家裡的浴室,不是同一個。
簡桃定住,一動不動地陷入回憶,試圖從相似的場景中拼湊出完整畫面,再努力思索,那個一閃而過的畫面,究竟發生在什麼時候。
十餘分鐘後,她突然調亮自己這邊的檯燈,側身朝他道:「我想起來了!」
謝行川清夢被擾,搭在她腰上的指尖動了動,語焉不詳。
「怎麼,你還失過憶?」
「不是,就是結婚之後,吉隆坡那次——」簡桃說,「我記起來了。」
他總算稍微醒了神,睜開眼,一派總算不用背鍋了的眼神,凝視她道:「繼續。」
「那天我喝醉了,也是非要在浴缸洗澡,後來你也被我不小心拽進來了——」
「嗯,」他鼻音挺重,漫不經心應著,「然後你主動的。」
「哪有?」簡桃說,「是你。」
「你真記起來了?」他捏捏她下巴,「記起來了還能說這種胡話?你喝醉了我怎麼可能主動碰你,我是那種禽獸?」
「你……雖然沒有直接,但是……」
簡桃記憶愈發清晰堅定,當時浴室燈光昏暗,他眼底更是昏聵不明,就那麼攥著她的手,把她抵到浴缸邊沿,一言不發,只是垂著還在滴水的眼睫,一直看她。
人的眼神是會說話的,尤其是謝行川的那雙眼睛。
至今想來仍舊黑得懾人,裹著濃重的欲和強烈的愛意,她想應當是忍耐許久,才在她醉酒時盡數泄露,因為他知自己暫時不用掩飾,因此傾瀉得毫無遮擋。
——應該沒人可以拒絕那個模樣的謝行川。
尤其是當時並不知道,但潛意識已經喜歡上他的自己。
「你當時的眼神,分明就是在引誘我。」
謝行川:?
他無言,笑,「開始編了是吧簡桃。」
「我沒有,」簡桃說,「你那時候不想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