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麥一愣:「溫南,你要給雞割草嗎?」
「不是。」溫南臉上帶著笑意:「我和徐妮兒說會話。」
趙小麥和蔡寶面面相覷,兩人沒明白溫南要做什麼,趙小麥將鐮刀遞給溫南,溫南拿著鐮刀轉身去找徐妮兒,跟她並排割麥子,旁邊的徐妮兒動作一頓,轉頭看了眼溫南,這是溫南第一次看清徐妮兒的臉,她長得很漂亮,因為常年曬太陽的緣故,皮膚有些黑,雙眼皮大眼睛,明明是個十四歲,在新世紀應該是無憂無慮的小姑娘,現在卻冷沉沉的一雙眼,眼底充滿了對所有人的不善和戒備心。
溫南笑道:「我沒有惡意。」
徐妮兒聲音很冰冷,帶著孩子嗓音該有的稚嫩:「離我遠點。」
她繼續割麥子,溫南沒有走,繼續跟在她身邊:「我給你講個故事,關於我的事。」
徐妮兒沒說話,當然,溫南也沒指望小姑娘理她,她自言自語道:「在我小的時候,我爸媽就死,家裡就剩下我和我哥,我哥在外面當兵,我借住在我小姨家裡,我姨夫偷偷把我爸媽的房子賣給大隊,賣的錢和票都被他藏起來了,我哥怕我在姨夫家裡受委屈,每個月都會給姨夫寄十塊錢,但我的日子一樣不好過。」
邊上的徐妮兒繼續割草,對溫南的話無動於衷。
溫南續道:「我小姨有兩個兒子,大兒子看我不順眼,覺得我吃他家的飯,霸占了他母親,經常背著人打我,打的要多狠有多狠,我經常被他堵在門口後往死里打,我忍了八年,沒敢告訴我哥和小姨,我姨夫罵我喪門星,禍害精,我在那個家度日如年,後來我哥犧牲了。」
說到這裡,溫南注意到了徐妮兒僵住的手,她知道徐妮兒在聽。
於是續道:「我哥犧牲後,我除了小姨,再沒有親人了,我姨夫霸占了我哥的撫恤金,還要把我嫁給隔壁村的老鰥夫換三百塊錢。」
徐妮兒割麥子的動作停了一下,她轉頭看向溫南,沒說話。
溫南也看向徐妮兒,小聲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想不想聽?」
畢竟是十四歲的孩子,又聽了溫南的故事,眼裡的警惕已經少了許多,但她依舊沒說話,只是安靜的低下頭繼續割草,但溫南感覺得到,徐妮兒在等她說話,溫南沒割過麥子,動作並不熟練,險些割到腿,她往徐妮兒身邊靠近,低聲說:「其實我不是陳營長的表妹,沒來這之前,我都不認識他。」
徐妮兒一怔,又轉頭看向她,溫南從她眼裡看到了錯愕,她笑了下:「我哥生前給我說了個對象,在他死後,他戰友給我打電話,告訴我,我哥給我介紹的對象在哪裡,叫什麼名字,我是根據這些信息一個人跑過來的。」
「你、」徐妮兒頓了下:「咋成了陳營長的表妹?」
溫南扯了個謊:「因為我還不想嫁人,但我必須要好好的活下去,所以姨奶才對外說我是她遠嫁妹妹的孫女。」
溫南來到家屬區的事杏花村基本上人人皆知,先前有些不知道的,在林家事發後都認識了陳營長的表妹溫南。
她雖然成天在地里待著,但聽周邊的嬸子們都提到過溫南。
她長得好看,命好,過來這邊是來找對象的,她兩個表哥一個是營長,一個是連長,將來她要找的對象肯定不會差,說什麼話的人都有,有羨慕的,嫉妒的。
徐妮兒低下頭繼續割麥子,只是速度放慢了許多。
溫南也割了一把麥子,她告訴徐妮兒這些,不怕她說出去,就算說出去也是溫南樂得所見的,至少她跟陳敘不是親表兄妹的事會徹底傳開,但她隱隱覺得,徐妮兒不會說出去。
她說道:「我們交個朋友,可以嗎?」
徐妮兒沉默了一會,拒絕道:「我不需要朋友。」
她割草的速度又快了,溫南實在趕不上她,索性不割了,走到徐妮兒身前蹲下,笑眯眯的看著他:「那行,不交朋友也行,你看,我都跟你說了我的秘密了,那你能不能也跟我說一個你的秘密?我們兩交換。」
溫南幾乎在用哄孩子的口吻說話,儘量讓徐妮兒對她徹底放下戒備心。
徐妮兒握著鐮刀的手一下子收緊,口氣又冷又急:「我沒秘密!」說完似乎覺得自己口氣特別重,又補了一句:「你離我遠點,會倒霉的。」
她嗓子啞啞的,是長時間沒喝水的緣故,溫南過去拿了個野果子遞給她,說道:「有我倒霉嗎?全家都死完了,就剩我一個孤兒了。」
徐妮兒一下子怔住了,看著溫南手裡的野果子,又抬頭看了眼蹲在她面前的溫南,她長得真的很好看,皮膚很白,抿著嘴時臉頰兩邊有酒窩,徐妮兒低下頭靜默了一會,手心在衣服上擦了擦,拿走溫南手心的果子咬了一口,脆甜的汁水緩解了嘴裡的乾澀。
溫南看著徐妮兒蹲下身,低頭安靜的吃野果,斟酌了一下,小聲問道:「你不想說你的秘密也沒事,我問你兩個問題,可以不可以回答我?」
徐妮兒保持著低頭吃野果的動作,低垂的眼睛有些麻木,但少了些警惕。
溫南見不說話,就默認她答應了,於是問道:「你家裡有人欺負你嗎?」見徐妮兒瞬間繃緊的身軀和僵住的臉色,溫南心裡咯噔一下,知道自己猜對了,又緊跟著追問:「是你爹嗎?」
幾乎在溫南的話剛落地,徐妮兒就快速否決:「我爹對我很好。」她看了眼溫南,眼裡沒有閃躲,沒有對老徐的害怕和記恨還有戒備:「他對我還有我娘都很好,比我親爹對我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