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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線有前線的規矩,霍世鳴每個月都會寄一封家書,但信上從來不提及前線的情況。
所以霍翎對前線的很多情況,是兩眼一抹黑。
她還是從方建白嘴裡,才了解到其中的許多內情。
行唐關主將名叫何泰,是先皇后的堂兄。
靠著這層關係,何泰妒賢好色,志大才疏,也能總領燕西十萬兵馬。
行唐關副將周嘉慕,與何泰完全不同。
周嘉慕是羌燕混血,生父不詳,從小就備受歧視。他能走到今日,靠的不是家族庇護,而是一次次出生入死。
這兩人向來不對付,只要有機會就會給對方使個絆子。
霍翎也是清楚這點的,當初她建議她爹給周嘉慕寫信,是因為周嘉慕此人不問出身,更看重能力。
但這樣一來,霍世鳴也不可避免地站隊到了周嘉慕那裡。
霍翎問:「我爹是不是因為此事得罪了何泰?」
方建白輕嘆:「是。」
幾個月前,周嘉慕收到霍世鳴的信後,並未將「羌戎要叛」的消息告訴何泰,而是親自領兵在行唐關各處布防,最終成功擋下了羌戎的攻伐。
周嘉慕一系都立了大功。
何泰那邊就有些灰頭土臉了。
前線開戰,主將與副將互相使絆子是大忌。有端王盯著,何泰心中再恨周嘉慕,也不敢直接對周嘉慕出手,就把這筆帳都算在了霍世鳴頭上。
好在有周嘉慕庇護,霍世鳴在前線的日子也並不難過。
直到七天前,前線調集兵馬攻打羌戎。
霍世鳴那三千人也在調動之中。
「何泰那狗雜碎,故意把一塊硬骨頭分給姑父。」
方建白按捺不住心中的憤懣,握拳狠狠砸在椅子上。
「姑父他們好不容易啃下那塊硬骨頭,要撤走的時候,竟然撞上了一支羌戎精銳。」
原本就是強弩之末的霍世鳴部隊,幾個照面間,就被那支羌戎精銳擊潰了。
霍世鳴在撤走時,還被一個小將刺穿腰腹,挑下馬背。
要不是霍世鳴反應快,發現不對往旁邊避了一下,那一槍能直接取了他的性命。
就算沒有當場斃命,被救回去時,霍世鳴也已經奄奄一息。
更糟糕的是,那槍上還淬了毒。
軍醫幫霍世鳴處理了傷口,又幫霍世鳴排了毒血,但傷口太深太重,餘毒又進入了經脈間,軍醫也不敢保證霍世鳴能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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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突然傳來嘈雜的腳步聲。
方建白停下敘述。
只見大門推開,霍澤扶著方氏走進來。
霍翎蹙眉,不贊同道:「母親,你怎麼過來了?」
方氏面無血色,額上還纏著一圈紗布,是方才暈厥時撞出來的傷口:「我在屋裡待不住,胡思亂想的反倒更難受。」
方氏
知道霍翎在擔心什麼:「你放心吧,我剛才就是一時激動,現在已經……」
她默默別開臉,掩去自己紅腫的眼睛:「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
「我還讓人去請了大夫,如果實在受不了,我不會硬撐。」
來都來了,霍翎也不可能趕方氏走。
而且方氏身為一家主母,在這個時候能立起來,總比躺在床上要好。
霍翎示意方建白繼續。
方建白道:「按照戰前制訂的作戰計劃,那支精銳部隊會被何泰的人馬攔住。事實上何泰也確實圍困了他們,偏偏他們突圍了,偏偏他們突圍的方向正好是姑父所在的側翼。」
事後,何泰說那是巧合,還說戰場瞬息萬變,誰也不能保證不出意外。
但這世間,哪裡有如此多的巧合。
方氏臉色愈發慘白。
她雖然不知前因,卻也從這番話里提煉出了關鍵信息:行唐關守將、燕西主將何泰,很有可能就是陷害她丈夫的人。
「不行,我要去前線將老爺接回來!」
方氏的聲音尖銳到悽厲:「前線是何泰的地盤,老爺在何泰的地盤上待著,就算原本能熬過去,也有可能會因小人暗算而出事。」
方建白連忙勸道:「姑母放心,姑父身邊一直有人守著,他們不會讓何泰鑽了空子的。」
方氏搖頭,根本聽不進勸:「只有千日做賊的,哪裡見過千日防賊的。不久就是除夕,我不能讓老爺孤零零一個人留在常樂縣過年……」
說著說著,她已是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