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不知多久,墓室里的手電筒忽然閃爍了幾下,驚得剛緩過神的秋泓往後一縮。他仔細觀察了片刻,小心翼翼地扶著棺槨探出身,拿起了那柄散發著幽藍色光的神奇「火摺子」。
這「火摺子」摸起來冰冰涼涼,把柄上還有幾個小小的凸起,材質很奇怪,秋泓從未見過。
他眨了眨眼睛,舉著「火摺子」照向四周,只見墓穴左上方有一個小小的孔洞,能容一人通過。但墓室牆壁陡峭,洞口泥土濕滑。秋泓上輩子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這輩子自然也沒什麼飛檐走壁的本事。
等他抱著劍從盜洞中鑽出時,一雙手掌已被石礫磨得掉了層皮,十指指甲崩裂出血,紅衣蟒袍被磚縫颳得稀爛,原本束得整整齊齊的頭髮也散了一半。
秋相大人上輩子一世風光無限,哪裡像現在這般狼狽過?
他伏在地上,咳喘了半天,被冷風一吹,頓時渾身打顫,雙腿發軟。
秋泓記得,自己死前病了太久,從天極十五年的夏天一直到天極十六年的初冬,才堪堪咽下那口不甘心的氣。
十六年夏秋時,他已沒有精力再管朝堂政事,整日睡睡醒醒,大多數時候,連湯藥都灌不進去。儘管如此,那時依舊有流水般的奏疏送到他府上,天極皇帝的大事小情依舊會挨個過問他。昏沉中的秋泓無數次被從宮裡來的中貴人叫醒,詢問國策諸事,以便奏對祝微。
那時,偶有清醒的秋泓會想,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可是,人既然已經死了,又怎麼會再醒來呢?
難道,是老天垂憐,給了他重來一次的機會?
秋泓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
右手食指指腹以及無名指和中指之間有著很明顯的繭子,那是常年握筆留下的痕跡。但是這繭子卻不算厚,只有薄薄一層。無名指指骨也沒有因長期操勞而變形嚴重,只有一個小小的疤痕,那是他隨祝顓南下逃亡時,由箭矢所傷。
秋泓一愣,他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眼角未有細紋,顴骨上的皮肉尚未鬆弛,下巴也沒有鬍鬚。
這難道……是四十歲之前的自己?
秋泓愕然想道。
文野村的田埂上空空蕩蕩,夜風拂過,扎在最中央的稻草人帶著一身落拓的破布條隨之輕輕搖擺。
月朗星疏,冬晴景明。
秋泓走到田下溪邊,俯身看向了水中的倒影。
那是一個眉目秀美、五官清正的男人,約莫也就三十出頭,臉上掛著一道淺淺的血檁子,身上穿著一條沾滿了泥灰的紅袍。
這不是他秋泓又是誰?
「你是什麼人!」正在這時,身後傳來了一聲驚呼。
秋泓回頭,就見一個扛著畫架,鼻樑上戴著一副「靉靆」的年輕人一臉戒備地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