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泓笑了笑:「李庶常才是,我比他大了一個月。」
沈惇哼道:「本朝最年輕的進士當是高修,登科時年僅十五。」
「我自然不如高修聰慧。」秋泓恭順地說。
沈惇冷笑:「在這京城裡行事,也不是什麼人都要恭維一番的,你在我面前說高修聰慧,不是打我老子的臉嗎?」
沈惇的父親沈會和高修同年登科,因得罪了當時的權相高楹,而被外放出京,迄今依舊只是一個小小的知縣。
胡世玉、鄭秋良等人「反高」時,沈惇還是個小娃娃,沒能乘一乘這趟東風。
因而他始終懷恨在心,一面看不上胡世玉聖眷正隆,一面又厭惡高楹的學生裴松吟在長靖皇帝身邊諂媚獻勤。
只可惜現如今,所謂「清流」只顧為自己博名,朝中循吏被壓得抬不起頭,能做實事的人屈指可數。
秋泓哪裡不懂沈惇的意思,他笑道:「令尊雖只是一小小知縣,但卻深得一方百姓愛戴。要我說,三年後散館了,在翰林院日日讀史編書,倒不如去地方上,做點實事。」
沈惇抿了口茶,瞥了秋泓一眼。
這樣的論調在當下朝中並不多見,沈惇一點也不覺得秋泓是真心表露,他嗤笑道:「若是來日真把你這膚柔骨脆的讀書人送去蠻瘴之地做知縣,怕是不到半月,你這條小命就得折在那裡。聽說了嗎?江原土司王叛亂,天崇道橫插一腳,斬了惠寧縣知縣的腦袋,皇上龍顏震怒,今早大朝會吵了一上午,也沒決斷出要派誰去平亂。」
秋泓低笑道:「皇上若是年輕二十歲,怕是自己就頂個總督的銜兒偷偷溜去了。」
沈惇一怔,旋即仰頭大笑:「公拂,之前瞧你寫的文章,覺得你迂腐不堪,沒想到竟也這般有趣兒!」
秋泓摩挲著茶杯,笑而不語。
兩人對坐了不到一個時辰,天清子便帶著余稟年匆匆趕回。
婦科聖手余太醫滿頭大汗,對著沈惇拱了拱手:「沈府丞,老夫醫術有限。方才去時,那上宵道人就已因難產而力竭,幾乎一屍兩命。後老夫雖下針讓那孩子平安生出,但上宵道人因產道崩裂而大出血,如今,如今怕是……」
沈惇沉了口氣,點點頭,沒讓余稟年接著往下講。
秋泓輕輕一嘆,重新坐了下去。
事已至此,沈惇也沒什麼好瞞著秋泓了,他唏噓道:「公拂有所不知,那辰王殿下性情懦弱,兒時在宮裡被今上訓出了毛病,自己剛一立府,就沉溺酒色。這等亂子……不是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