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這一過程中,燕寧總兵瞿文憲送上京的密報始終未提脫古思一句,就好像這個阿耶合罕部的叛徒真的安分守己地留在了也古達的阿斯汗國一樣。
但倘若脫古思準備反攻奪權呢?阿耶合罕會怎麼辦?放手他好不容易打下的草原江山當喪家之犬嗎?
這個並非阿雅貴族後裔的北牧王到底想用和談開市做什麼?在朔城三部淪陷,蘇勒峽鐵騎奇襲的現在,恐怕已經很明確了。
他要大昇的遣使落入也古達手中,逼大昇出兵,幫他退敵。
「不論如何,我們都不能成為蠻人的階下囚。就算真叫他們捉了去,也絕不能貪生怕死,讓朝廷為難。」秋泓的聲音微微發顫,卻不得不強裝鎮定,在下屬面前撐出遊刃有餘的模樣。
禮科給事中徐錦南已經慌了神。
他是今年戊子科第一批被吏部銓選後授官的進士,和秋泓一樣的年紀,出身又優渥,從沒經過事,此時一聽北牧人出爾反爾,還要拿他做人質要挾朝廷出兵,當即嚇得兩股戰戰,差點癱倒在地。
他拽著秋泓喃喃自語道:「師兄,我還有父母高堂和妻子小兒,我,我不能死在這裡啊。」
張篆是吏部尚書張閩的侄子,自覺身份貴重,朝廷不會不管,所以在一旁安慰道:「也別太擔心,就算是落到蠻人的手裡了,我們作為來使,他們也不會輕舉妄動,哪怕是朝廷拖著遲遲不發,性命總歸是無憂的。」
「可如果阿耶合罕部被也古達滅了呢?」和蔭官出身的張篆比,徐錦南好歹是個進士,更有眼界些,他害怕道,「阿斯汗國好戰,也古達自封狼王,萬一他們把你我推到廣寧衛底下叫城,又該如何?」
「當然是自殺!還能如何?」秋泓氣罵道,他一手牽著馬,一手拖著已幾乎走不動路的徐錦南,忿然說,「真到了那步田地,我就拿著刀,把你們全殺了之後自殺。可現在還沒到那步田地,你們就開始唱衰,真有骨氣!」
聽了秋泓的話,徐錦南「哇」的一下哭出了聲,坐在地上便不肯動了。
秋泓氣結:「你要留在這裡,做北牧鐵騎腳下的奴隸,我可管不了。你自己也說了,要是阿耶合罕部被阿斯汗國滅了,也古達可不是什麼善人,到時候,你就去給他牽羊吧!」
徐錦南抽抽搭搭,止住了哭聲,張篆趕緊推著他上了馬車,轉頭對秋泓道:「少卿,廣寧衛能送來這封加急快信,興許說明阿耶合罕部尚有抵抗的餘力。」
秋泓搖頭:「我看未必,布日格在京城待了四個月,也要等陛下鬆口答應和談開市,若不是瞿總兵自始至終沒有探查出也古達南下的先兆,封貢這事根本談不攏。不過我猜,阿耶合罕本人應該都沒料到脫古思來得這樣快,他們原本的預謀應該是先等咱們在那邊安定下來,互市開後,好順理成章逼迫朝廷出兵。現在脫古思突然來了,也不知有沒有其他的原因。」
秋泓心裡清楚,也古達興許就是看著阿耶合罕忽然與大昇議了和,所以才動了歪念頭。他只是不知,當初一口應下了封貢一事的長靖皇帝祝旼和長纓處有沒有料到這一天。
如果他們料到了,那現在廣寧的守關二鎮牧流堡、鎮河堡想必已加強防守,坐等草原角逐。
如果他們沒料到,脫古思的大軍一殺到,阿耶合罕就會趁此機會立刻往南潛去,到時候,別說廣寧衛了,恐怕離京城更近的代州衛都要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