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氣涼,直廬里的地龍也始終燒不熱,而昨夜剛下過雨,雨後濕冷,就連屋內的牆壁上都掛著成串的水珠。
徐錦南坐在桌後,看似是在整理公文,實則一直在打量對面的秋泓。
秋泓窩在圈椅中,臉色青白,額上還泌著點點密汗,但他仍一手拿筆,不停地批寫著什麼。
「師兄,」徐錦南一頓,「你真的會想辦法把沈淮實救出來嗎?」
「不會。」秋泓想也沒想,便立刻回答。
徐錦南怔了怔:「可是,方才在大殿上,你……」
「他到底是怎麼暴露了身份尚不清楚,況且,把人從布日格的手裡救出來,這種難於登天的事我只做過一次,而那一次,需要我救的陸問潮手下可是握著陸家軍的。」秋泓淡淡說道。
徐錦南聽出了秋泓的言外之意。
陸漸春若是孤身一人,身陷囹圄,恐怕也不會得到秋部堂的恩賜,得以逃脫升天。
畢竟,他還有陸家軍,還有成千上萬的士卒追隨在側,秋泓想要的不是他,而是他手下的軍隊。
至於沈惇,就算是為南廷立下了汗馬功勞又怎樣?一枚小小的棋子罷了,棄了也就棄了。
徐錦南忽然有些害怕,他不知,自己什麼時候會成為秋泓的棄子。
正在這位向來身段柔軟,並深得秋泓信任的年輕人自我審視時,直廬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人高馬大的緹騎闊步走了進來。
「秋鳳岐,你要去北懷?」李岫如大聲問道。
徐錦南見了他,立刻起身賠笑:「緹帥,這麼晚了,還在宮裡呢。」
李岫如看也不看徐錦南,逕自走到了秋泓面前:「問你話呢。」
徐錦南知趣道:「師兄,我先回了,你也早些休息。」
說完,他又非常禮數周全地沖李岫如拱了拱手,這才離開。
離開前,還不忘為兩人把門關緊。
第47章 明熹四年(二)
等人走了,李岫如語氣放緩,平心靜氣地又問了一遍:「去北懷做什麼?」
秋泓不答,只是放下了筆。
「問你話呢,秋鳳岐!」李岫如提聲道。
秋泓撐著桌子起身,想要撥開這擋在面前礙事的人,卻不料還未完全站起,身子就先一晃。
「鳳岐?」李岫如一把扶住了他。
隔著官服厚實的布料,仍能清晰地摸到秋泓身上那一把嶙峋瘦骨,李岫如暗自心驚,嘴上卻故作不耐煩地說道:「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