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入夏,塞外黃花還未開敗時,祝微興高采烈地辭了母親,帶著京中的一眾大臣,浩浩蕩蕩地離開了太寧城,準備北上,前往塘州。
可誰料,小皇帝剛一踏入塘州地界,就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一個脖子上文著蓮花金印的天崇道小賊衝到了他的馬車前,高喊著「國將不國」等話。
「還是沈相有先見之明,自請留在京中看家,倒省了摻和這些么蛾子事。」如今已從行人司司正高升至鴻臚寺卿的張篆站在秋泓身後賠笑道,「上次出塞還是十多年前,隨次相您北上談互市時,一轉眼,竟已過去了這麼久。」
秋泓正在把玩張唯貞送給他的銅眼罩,據說這是齊代古董,可他研究了半天,也沒研究出門道,便隨手丟給了張篆:「連帶著門口的三箱金銀一起,還給臬台,讓他別費心思了。」
張篆接過銅眼罩,笑道:「這都是按察使的一片心意,次相您就這麼還回去了,有傷按察使的體面。」
秋泓冷哼一聲:「他年前入京述職,抬著八大箱子珠寶金石在沈府後門蹲點,沈淮實沒收,他便想起我來了,我何必給他留體面?」
聽了這話,張篆趕緊附和:「依下官看,按察使不光是想巴結次相您,他還想讓次相您幫忙,把那歹人衝撞陛下車駕的事給壓下去。畢竟,這亂子是在他所轄的塘州冒出來的。」
秋泓腦海中又浮現起了早晨見到的那個「傻子」,他把此人的話翻來覆去想了十來遍,最後淡淡道:「陛下也沒傷著,那人背地裡有古怪,我已令輕羽衛把他關押在塘州大牢中,等回了京,再細細盤問他到底和王梔有沒有關係。」
「是。」張篆一拱手。
為秋泓辦事著實累人,但人人又都爭著要去為秋泓辦事。
過去隨他左右的是徐錦南,而如今因沈惇不出京,秋泓不得不把他也留在北都,以免「沈黨」背地裡使絆子,如此一來二去,跟著秋泓一起的,就成了當年曾與他出塞的張篆。
張篆靠蔭官入仕,在前吏部尚書張閩沒致仕前靠張閩,張閩致仕後,就靠秋泓起勢,他認得清誰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因此不管大事小事,凡是秋泓交代的事,張篆不敢有一絲馬虎。
正如這日秋泓要他把東西還給張唯貞,他便一絲不苟地把東西還給了張唯貞。
「次相難道真要治我的罪?」張唯貞戰戰兢兢地問道。
張篆一擺手:「次相說讓你好好照看著那賊人,千萬別叫他死了,來日回了京,不好交代。」
張唯貞面色慘白:「那,那就是個瘋子,次相何必在意……」
「瘋子?」張篆拿出了狐假虎威的勁兒,呵呵一笑,「瘋子說瘋話,無可厚非。可這賊人,口吐妄言,句句條理清晰,一點也不像是癲傻之人。他既不傻,為何貴府仍舊留著他四處宣揚邪說呢?」
張唯貞冷汗如雨般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