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人一旦驕傲自滿就容易忘乎所以,祝微也不例外,他眼見著秋泓心情愉悅,便忍不住開始討價還價起來。
「秋先生。」祝微大著膽子叫道,「年前內帑空虛,朕曾請戶部批銀修宮,長纓處那時沒準,昨日母親又提起這事,還說要等八月去福香觀時,為天帝神像鍍金身。沈相之前來時,已經答應批銀,可如今戶部是秋先生所管,朕便想來問問先生的意思。」
秋泓原本臉上還掛著笑,聽到這話,神色卻慢慢冷了下去。
「陛下孝敬太后,想要修繕內宮,於情於理都應批銀。只是陛下繼位那年,北都破例辦了燈會,朝中又預支了整整三年的內帑用度,如今外帑雖有錢,但南邊水災、兩江軍費都還未出,若陛下能再等等,就更好了。」秋泓回答。
再等等是什麼意思?
自然是不給的意思。
祝微臉一僵,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秋泓放下暖手爐,輕咳了兩聲,彎腰撿起一本攤在桌上的書:「臣聽章從梧說,前幾日翰林院的講官已為陛下講至末篇,那明日便可換新書了。」
祝微訕訕地應了一聲,隨後怏怏不樂地在王吉的幫助下,坐到了高大的龍椅上。
第110章 天極三年(五)
下了日講,秋泓站在長纓處直廬中,笑容滿面地對沈惇道:「下月三號是吉日。」
沈惇正皺著眉翻看剛送來的奏疏,他從燭燈下抬起眼來:「陛下說的?」
「自然是陛下說的。」秋泓搬了把椅子,坐到沈惇的身邊,「陛下還說,為犒賞建中大捷的官兵,那一日要率群臣百官出城謁陵,祭奠先祖。」
沈惇輕哼了一聲,心知秋泓要說什麼。
果不其然,就見這人湊到自己面前,笑盈盈道:「沈公有心了,哪怕是謝謙、許珏明等人都不願問潮回京,沈公也沒有隨波逐流。」
「這話是何意?」沈惇不悅道,「令燕寧官兵回京受賞是陛下的意思,我不過提了兩句,鳳岐你這是在譏諷我越俎代庖嗎?」
「我可不敢。」秋泓隨手撿起一本沈惇丟在一旁的奏疏,翻看了起來,「只是不知,沈公除了在此處用心外,還在哪裡用心了?」
這話說得沈惇老臉一紅,他橫眉去瞪面前的人:「這光天化日之下,你在說什麼胡話?」
秋泓一笑,丟下奏疏,背著手往直廬後的暖閣走去了。
這日兩人都沒回府,一同宿在了長纓處中。
秋泓覺淺,睡至半夜,忽然聽得外面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他心中起疑,可身上又發沉,於是迷迷糊糊地去推沈惇:「是有人來了嗎?」
沈惇正打著鼾,一下子被秋泓推醒,頓時不滿:「又怎麼了?」
秋泓披著衣裳坐起身,眯起眼睛看了看窗戶口:「什麼都沒有。」
「能有什麼?」沈惇翻了個身,「太寧城齋書房,誰敢進來造次?」
「不對勁,」秋泓搖搖頭,撐著床欄從沈惇身上跨過下了床,「外面分明有人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