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昱在一旁,不知如何安慰,也不懂為何師父一次都沒將自己帶來見過這位雷娘子。
「對了,另一個老的,死沒死啊。說也奇怪,該死的不死,不該死的早死。果然是禍害遺千年哦。」雷大娘不知何時收了淚,貼著方寧耳邊問。
方寧就知道先前雷大娘的淚是裝的,搖頭道:「雷大娘,我這次來,正是為了另一個老不死的,求您來了。」
此話一出,雷大娘迅速來了興致,提著兩條活魚,拉著方寧進了小巷,「你且說說,是不是邵夫子還忘不了我。我孩子都已經成親了,怎麼過了二十載,還忘不了我?」
方寧自是沒打算放過邵夫子,將他近日那些醜事悉數托出,才將此番目的說出,「師叔又被擄走了。他雖有尋蹤香,我來的路上也試過了,但距離過遠,我沒辦法跟著尋蹤香找到他。我記得師叔年輕時,將唯一一顆尋蹤草給了您。那根草,好像能辨千里影蹤,可否請您借給我?」
雷大娘聽完,只是酣暢淋漓地笑了許久,只等腰酸臉僵,將兩條魚扔給沈昱,拔出一根草藥製成的髮簪道:「拿去便是。小方寧我可同你說,別結識窮男人,你瞧,年輕時送我的定情信物,老了還得要回去。還是我家那位好,要金山有金山,你雷大娘我是嫁對了,你可得擦亮眼睛。」
方寧手裡握著那髮簪,臉上的笑也實在是憋不住,忽然覺得和這位雷大娘性格最是相投。
等他們拜別雷大娘,沈昱才敢出聲道:「這位大娘,是師叔的老相好?師叔追求不成,所以才如此厭惡賽河鎮?」
方寧點燃那尋蹤草,只見草藥似乎通靈般,往西燃得旺盛,往南走些便燃得頹敗。
方寧揚揚下巴,示意向西去,解釋道:「不全是。師叔當年確實愛慕雷大娘,但也是正人君子,見雷大娘有了情郎,便只默默守候。誰曾想,雷大娘後來與那情郎鬧掰,與師叔飲酒時,犯了錯。師叔本是想著要負責,誰曾想,雷大娘壓根不把師叔當回事,轉頭與那情郎和好了。這一來一回,師叔竟成了第三者,與他而言是何等羞辱。再者,你可知雷大娘的情郎是誰?」
沈昱聽罷,只覺得這些老輩的故事當真瘋狂,糾結之下,腦中只剩一人姓名,瞪大了眼,道:「莫不是蓋天派的副掌門,元時吧。我曾聽師父說,師叔是天縱奇才,八歲領會《河圖》、《洛書》與伏羲八卦,十八歲習得鬼門十三針,醫術精湛令太醫院的掌院都自愧不如,二十歲聲名遠播,可謂風頭無兩。同時期,唯一能與其爭鋒的唯有元時。不過,元時並非師叔這等寒門弟子,其家族龐大,一身世家子弟的矜貴。師叔年輕時最討厭他。後來聽說,元時娶了個宣夜派的美嬌娘,隱退在西北的某座小鎮中。這......」
沈昱不禁為師叔默哀一瞬。
方寧挑眉含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她盯著尋蹤草的方位,最終確定道:「走吧,師叔就在離此地不遠的馬洧城中。」說罷,方寧又是一路揚長,頗有志趣,似乎賽河鎮一行,大大減少她對邵夫子的怨氣。
單憑手裡那根尋蹤草,見到邵夫子時,那位堪比謫仙的師叔,就夠刨地幾里,老臉丟盡了。
「暢快!」方寧吐出口濁氣,一騎絕塵,在黃昏日落前便趕到了馬洧城。
她不急進城,牽著馬繩,引到河渠邊,想給自己的寶馬接些水喝。
誰曾想,聽到幾聲不算微弱的嗆水聲,「救命,咳咳。有人嗎?」方寧循聲去探,果然見到一少年在水裡撲騰,似是右腳被水草纏住,掙扎間,身體也慢慢沉了下去。
「要死。」方寧裝水的水壺一舍,朝著少年落水的方向奔去,一個飛身扎進水中,果然見河底的水草交纏在少年的腿上,遂將它們悉數割開,接著在少年即將斷氣前,如提小鷹般將他丟回了河堤。
「醒醒。」方寧掐著少年人中,欲給他度氣。
然剛低下頭,忽見少年一雙眼半帶恐懼,半帶驚異地看著自己。
「神,神仙姐姐?」少年瞧著方寧出水芙蓉的美貌,邊吐著腹腔地水,邊結結巴巴地害羞起來,耳根子都紅透了。
方寧見是死不了,拍了拍少年的腦瓜,滿意道:「就沖你這句話,救你也不冤枉了。怎麼會一個人下了河渠,你不知道這下面許多水草,很危險嗎?」
少年低下頭,聽著方寧訓斥,再抬眼時,一雙原本就濕漉漉的眼裡更多幾分小心翼翼,「神仙姐姐,你們是外地來的?今日打算進城嘛?」
方寧見少年話裡有話,打量起少年,見其衣服實在太過樸素,幾個補丁都要比原本的面料多了,且布鞋上帶著明顯走過崎嶇山路的凹痕,看穿道:「怎麼,走不動了,要我帶你進城?」
少年有點扭捏,又實在是沒了力氣,只能抓著方寧的胳膊搖晃著求道:「求你了神仙姐姐,我真是走不動了。村子裡的人還等著我抓到藥,早點回村治病呢。」
方寧見少年口氣真誠,也沒多糾結,拎著少年的衣領,一步上了馬背。她掂了掂少年,十四的年歲,也太瘦弱了些。
沈昱本在城門口等著方寧,見她馬前還坐著一個少年,打趣道:「你接個水的功夫,上哪兒撈到個小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