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玉美坐在旁邊一邊耐心哄兒子入睡,一邊豎起耳朵聽張遠洋的長篇大論。
不得不說,張遠洋這個人是有些嘴才的。
不是娶錯人,他現在的生活應該也不錯。可惜啊……
黃玉美無端想起一樁陳年舊事。
幾年前,她還是個黃花閨女的時候,媒人替她去張家問過信。
張遠洋沒同意。
在一眾年輕小伙中,張遠洋滑頭滑腦,八面圓通,最受女孩們青睞。可他眼光也高,看不上村里灰頭灰腦的姑娘。
被拒絕後,她心裡是懷著氣的。
後來張遠洋領回一個千嬌百媚水靈靈的漂亮姑娘,她心裡的那份氣上升為憤怒,同時夾雜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嫉妒與屈辱。
再後來這些情緒統統消失,只剩下對他的同情。
沒想到聰明人也有被騙的時候,還被騙得這麼慘,成為街坊鄰居口中的反面教材與嘲笑對象。
這樣重大的打擊壓得他一蹶不振,從此破罐子破摔。
瞧瞧現在,哪還有當年意氣風發的模樣。
所以娶人和嫁人一樣,都要擦亮眼睛,黃玉美頗為滿足地瞥了一眼旁邊的薛子勇。
薛子勇雖然嘴笨,不會說好聽的話哄人,但為人老實淳樸,憨厚可靠,永遠把她放在第一位,家裡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讓她拿主意。
她在這個家裡擁有絕對地位。
這就夠了。
「原來是這麼個情況啊。」黃玉美開口發話,「我們生氣倒不至於,不過這裡面的一些變動我們也沒料到。這樣吧,我們一家人再商量商量,兩天後再給你回復。」
「也行。」張遠洋起身,「那打擾了,你們忙,我過兩天再來問信。」
臨走前又給薛子勇遞上一根煙。
薛家一家人態度沒有想像中惡劣,張遠洋心裡鬆了一口氣。
看來提錯親這回事,薛家人不是很在意。
也是,總歸娶的還是薛家的姑娘,姐姐嫁還是妹妹嫁,對薛家而言也沒什麼兩樣。
老頭子走後,家裡連個頂事的男人都沒有,這是他頹廢幾年後頭一次以長輩的身份出面周旋,讓他心裡產生小小的滿足感。
他從癟下去的煙包中取出一根點燃,愜意地抽了一口。
煙霧從鼻腔悉數噴出,模糊眼前的視線。
突然,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他回頭,在散盡的煙霧中瞧見薛子梅一張怒氣騰騰的臉。
「有事?」他叼著菸嘴,好整以暇看向面前的人。
薛子梅厭惡地皺皺鼻子,揮揮空中殘留的難聞煙味,撇嘴質問:「你剛才的話都是真的?」
「我剛才什麼話?」張遠洋明知故問。
薛子梅沉默一下,耐著性子回覆:「你說張行舟一開始就是要娶子蘭,這話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難不成故意編造謊言騙你?有這個必要嗎?」張遠洋哂笑一聲,口中的煙霧往前一吹,全部落到薛子梅臉上。
薛子梅嗆得眼睛發辣,後退一步揮開煙霧,瞪向始作俑者,氣得直跺腳:「你故意的!」
張遠洋毫無憐香惜玉的心思,「這可不怪我,誰讓你站在我下風。你要怪就怪風,是風把煙霧吹你臉上的,不是我。」
「你!」薛子梅氣急,「我沒得罪你吧?」
「沒得罪啊。」只不過看不慣她高傲的做派。
「沒得罪你就老老實實跟我說實話,你剛才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知道我不同意後,你們張家故意和我大嫂做的一場戲?」
張遠洋氣笑了。
同樣是漂亮的臉蛋,同樣是高高在上的做派,薛子梅的行徑不由自主讓他想起他那該死的騙子前妻。
年輕氣盛的時候喜歡漂亮高傲的女人,覺得征服她們極富成就感,現在回頭看,只覺得這樣的女人無知且狂妄。
有那麼一瞬間,對前妻的憎惡不自覺轉移到薛子梅身上。
「你憑什麼覺得所有男人都該喜歡你?」
「我弟看上子蘭你覺得這不太可能?他就一定得看上你?有沒有可能,不是所有男人都在乎外貌,他更看重人的內在。」
這話無異於赤裸的諷刺。
諷刺她沒有內在。
被激起心中怒火的薛子梅冷哼一聲,「是嗎,那看重內在的男人里,肯定不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