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註定要孤獨終老的,好在她並不缺錢,也懂得理財。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調節好自己的情緒,然後柔聲開口:「克里斯蒂安。」
可他只是低聲說:「我該回去了。」
佩內洛普無論如何也沒料到他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失望地看著他:「你確定要對我這麼粗魯嗎?通常男人只有覺得十分不滿才會這麼快離開,你……你對我不滿嗎?」
克里斯蒂安沉默片刻,最終還是選擇了留下來——因為他對她並無不滿,真正讓他無法釋懷的,是他自己。
她給他們都倒了一杯乾邑白蘭地。
她不是個貪杯的人,平日很少喝酒,但現在,她需要一杯包治百病的白蘭地來灼燒她的喉嚨,穩定她的情緒,讓她整個人平靜下來。
他顯然也一樣。
他一口氣喝了整杯白蘭地,然後才有勇氣問她:「你會不會開始討厭我?」
因為他的失禮,因為他的如此狼狽……
佩內洛普愣住了:「討厭你?你怎麼會這麼想呢?我只會覺得我非常幸運。」
這一次,輪到克里斯蒂安怔住了。
「幸運?」他低聲重複著她的用詞。
不過是睡了區區一個他而已,她有什麼可覺得幸運的?他甚至連一個真正的男人都算不上,他糟糕透了。
佩內洛普輕笑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狡黠:「你保留了你的童貞直到現在,最終獻給了我,我為什麼不能覺得自己很幸運呢?而且那些胡說八道的女人里不乏讓我厭惡的,我現在知道你壓根沒碰過她們,這很好。」
克里斯蒂安沉默了片刻,心裡五味雜陳,他這種戰利品可能還不如沒有。
可他仍然為她的話感到釋然,確實,他將他的童貞獻給了他第一個戀慕的女人,這其實很美好。
她說她幸運,他才是多麼幸運啊。
看到他終於開始放鬆下來,佩內洛普也鬆了口氣,她握住了他的手,道:「再和我談一談你的家人吧,當然,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絕不會勉強你。」
克里斯蒂安低頭凝視著她的手指,感受著她掌心的溫度。他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開口了:「我的家人……」
他的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似乎是在組織語言。
「你是知道的,我母親在我小時候就去世了,我對她的記憶越來越模糊了,只記得她是個很溫柔很虔誠的人,很喜歡在黃昏時坐在花園裡。每當我表示不想看到父親時,她都會替他向我解釋。在她那裡,他曾經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們是因為真心相愛才結的婚。」
聽到他最後一句話,佩內洛普一時間也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
她的父母當年也是因為真心相愛才結的婚,不然以赫爾斯頓侯爵的勢利,他絕不會娶一個沒有什麼嫁妝的區區准男爵之女做侯爵夫人,所以,當他唯一深愛的妻子為了給他生下男性繼承人而難產去世後,他徹底喪失了最後的一點人性了。
但關於這些故事,她什麼也沒有對他說,畢竟現在是他的時間,她只需要做一個優秀的傾聽者就夠了。
「在我還是個幼兒時。」他繼續道,「我還會指望一下父親是否會良心發現,但事實告訴我,他到死都沒有給我一個好臉色。」
「我很遺憾。」她在他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以示自己的安慰,「他怎麼可以對一個孩子那麼殘酷?」
說出這句話,佩內洛普這才猛地明白了過來。他當然不會希望在其他人面前裸露身體,因為他的父親不僅用辱罵毀掉了他的自尊心,還曾毆打他。
他挨過很多很多打,他的父親甚至會拿菸斗燙他。
他的身體,他的身體可能還有傷痕。
想到這,她的眼眶都不禁紅了。
克里斯蒂安一看見她傷心就完全忘了自己的事,他溫柔道:「你很同情我,是嗎?」
佩內洛普點點頭:「我想你不需要別人的同情,但我無法克制自己。」
他鼻子一酸,道:「我現在很好,佩內洛普,再也沒有人毆打我辱罵我了。」
「有時候,我真希望我可以更早地遇見你,即便我根本就無法保護你。」她說著,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哽咽。
這應該是他的想法才對,克里斯蒂安忍不住想。當他聽見她吃過的苦時,他心如刀割,他多麼想回到過去,好挽救她那可憐的兩個孩子,挽救她註定要不斷下跌的人生。
可那註定是不可能的……
而且,若說與他更早地相遇,她其實確實早就遇見了他,只是那時候她錯認了他的身份,之後也迅速地忘記了他,只有他始終記著,她的相貌,她的打扮,她的每一句話。
當時,她用嘶啞破碎的聲音對他說:「那就請你轉告你的父親,佩內洛普·考德威爾女爵求見。當他回來時,如果他心中有任何的同情心或榮譽感,他必須來見我,必須!」=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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