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官史未桉,積年收受白銀四百萬兩……」
「運鹽官梁磬,殺人丈夫,淫人妻女……」
「又一運鹽官商峰謀害髮妻,偷食人肉……」
「催煎官龔歷橋,二十年來拐賣各地年幼女子、幼童不下百人……」
清風送聲,句句傳到了觀刑的百姓耳畔。
他們聽著一個個數字,簡直要不認識人命跟銀子了,原本看熱鬧的人也慢慢變了心情,終於切身知道他們活在怎樣水深火熱的地方,就算是吃的一粒米,一勺鹽都在被官吏的盤剝,這些官吏簡直無法無天,不受朝廷律法管束,受害者也許就是鄰里、家人、親戚、同村……未遇著禍事是僥倖,若是遇上,都是待宰的羔羊。
而那些切身受到壓迫曬鹽工和被拐賣的人,早哭成了一片,嗚嗚的哭聲匯聚在一起,揉碎心腸。
天又下起了雨。
整整十個木箱子的證據擺在身邊,謝宥能讀的也不過一本集子。
他打算在城中立一塊碑,碑下建一間書舍,就放著這些證據,供以後登州所有識字之人借讀,口口相傳,讓他們銘記這些貪官污吏對登州百姓的迫害。
待謝宥念完了,被判斬立決的鹽政在刑場上破口大罵:「你要將登州官場殺個乾淨嗎?你知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多少人!回到季梁,他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你真以為『皇權特許』四個字能保住你,你不是和我們為敵,是和京城的無數權貴為敵!」
「今天替人出頭,把人得罪乾淨了,來日不會絕不會有人為你出頭!」
「一個謝家算什麼!你的靠山就能保你一輩子嗎!」
「我靠著萬民,萬民不會倒下,」謝宥看著他,不見一絲動搖害怕,「官家也很高興他的銀子能重歸國庫,惠及天下臣民,而不是落在你們這些蠹蟲手中。」
「哼!你以為殺光了我們就能搏一個萬世清名,狡兔死,走狗烹,來日官家要你死,這些統統就是你的罪證!」
謝宥眼中恰似靜海無波:「好,鹽政且在黃泉路等著吧。」
字牌被他從簽筒中抽出,丟到了刑台上,發出一聲低脆的響,劊子手齊齊舉起大刀。
「斬。」
謝宥轉身坐回判桌後,一顆又一顆人頭在他背後次第落下,血迅速塗滿了整個刑台。
那些被鞭打過、被剋扣過、家破人亡過的百姓們接連歡呼著叫好,他們看到朝廷查貪的決心,歡呼著奔走相告,熱鬧的鑼鼓從街頭敲到了巷尾,企盼著好日子的到來。
崔嫵的轎子遠遠停在刑台外,她從轎子一隙往外看。
不知道周敏有沒有在人群之中,她等了這麼多年,是否看到了這一幕。
她放下帘子,正要吩咐回去,就看到車簾動了動,再掀開,一朵潔白的小花落到膝上,她拾起來,像是山里摘下來的小花,純白無香。
烏雲之下,一隻鷹正在展翼。
且飛吧,崔嫵仰頭望著,見識一下這天底下更高更遠的地方。
第079章 將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