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燾愣了愣神,看看謝蘭修說:「宮裡御醫,不經他人假手管理——你是說御醫無能?」
謝蘭修忙說:「妾哪懂醫理!不過聽說賀昭儀小產亦是因為體寒,御醫卻仍用涼藥為她降火,我覺得有些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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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燾來到華顯宮,崔浩已經在那裡等候了,拓跋燾抱歉地笑道:「朕遲到了,午後小睡了一會兒,不曾想就睡失了覺。」
崔浩頓首笑道:「陛下連日宵旰操勞,臣亦是於心不忍呢!」
拓跋燾便問這幾天來憂心忡忡的要事:「赫連定如今情況如何?我們的探馬是如何回報的?」
崔浩道:「赫連定奸猾,一頭派人與我們和談,又說想迎赫連昌回去,仍把帝位歸還於他。一頭和劉宋勾結,想對我們做成犄角包抄之勢。」
拓跋燾連連冷笑,卻沒有發怒,只是挑挑眉道:「他這一舉動,是想讓赫連昌知道麼?」
崔浩道:「赫連昌雖不聰明,也沒有蠢到晉惠帝那般。自古丟了位置的皇帝有幾個能得善終的?兄弟說起來親密,其實殺戮心最重,他能不明白?——他自己就是這般上位的!所以,赫連定這一說,只會讓他猜忌更重,想借我們的兵馬,打退赫連定,再做他的春秋大夢去。」
拓跋燾冷笑道:「極是!我們坐山觀虎鬥就是。不過,赫連昌此人朕也不能信任,這次攻打平涼,雖讓赫連昌去了,但朕亦要御駕親征,在後頭監督壓陣。還有劉宋——」他目露殺機:「假裝和我們化干戈為玉帛,送美人、絲綢等佯作和談。其實在背後和朕的敵手們眉來眼去,就指望著朕忙於邊境,無暇自顧,好偷偷摸摸奪回洛陽、虎牢、青州等地。他劉義隆以為朕是那等眼孔淺、愚蠢無能的昏庸君主,見到這些東西就會忘了家恨國讎?!」
探馬來報:赫連定和劉義隆締結同盟,相邀一同滅掉北魏,甚至預先瓜分了北魏的所有土地,約定恆山以東屬劉宋,恆山以西屬胡夏。崔浩自己也是漢人,說到這個關節就不做聲了。拓跋燾深吸了一口氣,又說:「不過對劉宋先不能著急,他占著長江以南的富庶之地,雖以南人孱弱,不是朕騎兵的對手,但是奸柔自成,又據著長江天塹,朕也不能莽撞動手。還是先對付赫連定吧。」
「是。」崔浩低頭道,「陛下英明!」
「天降神鹿,是福祉祥兆。朕心頭兩件大事,必然功成!」拓跋燾仰望著大殿穹頂,目光聚焦處卻似乎穿過宏高屋宇,遠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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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上次揮師西北不過兩個多月的休整時間,北魏大軍再次秣兵厲馬,整裝待發。皇帝拓跋燾親臨督陣,笑語晏晏中把一支精銳先鋒交到赫連昌手中,道:「舅兄,要讓你辛苦!打下平涼,殺了赫連定,你還是大夏之主。」
赫連昌乾笑幾聲,看看面前那支矯健剽悍的騎兵,個個神色警覺地望著自己。他畢竟也是沙場上拼殺過的君主,心知這樣一支隊伍,實則與自己無關,然而自己又有第二個選擇麼?
謝蘭修在後宮亦是忐忑,不過這次拓跋燾壓陣,所以前線傳來的消息無論好壞,都不會有她所怕聽到的噩耗。赫連定敢和劉宋同盟,拓跋燾就更勝一籌:周邊北涼、西秦都已向他稱臣,都可以驅使,雖然小支部隊不成大器,但騷擾得赫連定的邊境不安,四顧不暇。
接著,怒氣勃發的赫連昌,親自來到平涼城下,大罵赫連定謀奪皇位,霸占嫂氏,乃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佞臣惡弟。平涼的守軍毫不示弱,一句句罵將回來,絲毫不把赫連昌當做他們曾經的皇帝。氣得赫連昌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恨不能攀過高高的城牆,把弟弟赫連定揪出來碎屍萬段。
拓跋燾毫不著急,用人馬困住平涼城,時以仲夏,城外劫掠所獲糧食豐富,城內卻沒有那麼幸運,非但存糧不夠,而且死人之後瘟疫橫行。赫連定無奈,帶著一小支貼身人馬衝出重重包圍,向更北處逃跑。這樣一支隊伍,一心只想著逃跑,早已沒有戰鬥力。拓跋燾派了一百人就追上他們,打擊得潰不成軍,當場活捉夏國的末代帝王赫連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