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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苓聲音不咸不淡:「誰說要殺她?」

「把人送回清思閣,好生看著,無召不得出。」

崇明悄悄抬頭看眼前的女子。

明明才十七八歲的年紀,為何能短短几個月,就成長到這般地步?

主子真的…不會栽她手裡嗎?

他躬身應了,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謝苓側頭看神色恍惚,唇瓣毫無血色的綠綺,出聲吩咐。

「帶人去清思閣好好搜查,看看有無異常,一定要看好徐美人,不能讓她出了岔子」頓了頓,她意有所指:「陛下這邊,不必擔心。」

綠綺恍然回神,看到了寧昭貴妃關切的神色,雙眸一時有些發熱。

她眨了眨眼,咽下心頭的擔憂,輕輕點了一下頭,快速看了眼內室後,躬身退了出去。

*

殿角銅漏滴落第三聲,謝苓緩步踏入內室,看清龍榻上那張青灰的臉。

司馬佑嘴角歪斜的紋路像一道未乾的墨痕,以往那雙陰鷙的旁人噁心的眼睛,此刻正緊緊閉著。

一眾太醫圍在床側,施針的施針,灌藥的灌藥,皆是滿頭大汗。

謝苓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

雨聲突然變得綿密,她望著龍榻邊鎏金屏風上的山海圖,恍惚看見自己夢裡上輩子入宮時的影子。

那時她還只是個出身低微的玉妃,皇帝身子不好,時常生病,每每這時候,她都要跪在丹墀下替王皇后和慧德貴妃侍疾。

司馬佑心情一不好,不是摔東西就是罰人,她身上深深淺淺落了一層又一層傷。

而現在的他,雖手握至高無上的權力,卻也和待宰的畜生無甚不同,生死難料。

一聲驚雷炸響,龍榻上突然傳來嗬嗬痰音,太醫令撲上去施針時,綠綺突然衝進來,鬢髮散亂地附耳低語。

「娘娘,清思閣走水了,徐美人她……」綠綺的聲音被又一聲驚雷劈碎,謝苓轉頭望向窗外,東南角的天幕正泛著詭異的胭脂色。

她心底泛起深深的厭惡和無力感。

明明交代過叫她將人看好,為何還會走水?

想要質問,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她閉了閉眼,擺了擺手:「將人好生葬了吧,剩下的等陛下醒來再說。」

綠綺眼圈紅紅的,神色很惶恐愧疚,她低低稱是,左右看了兩眼後,從懷中拿出個燒了一半的香丸。

她快速塞到謝苓手裡,靠近她耳邊低聲懇求:「娘娘,陛下這人不壞的,只是因為過得太辛苦,才做了些錯事。」

說到最後,綠綺的聲音忍不住的哽咽:

「求您救救他。」

謝苓捏著掌心冰涼的、被熱化的黏膩不已的香丸,目光落在她被燒起了燎泡的虎口,並沒有答應。

司馬佑不壞?

她只想笑。

因為幼時受過白眼,受過欺凌,所以得到至高無上的權力後,就開始對無辜之人下手?

這是什麼爛道理。

綠綺見寧昭貴妃神色怪怪的,像是嘲諷,又像是漠然。

她顧不得那麼多,清思閣那邊還有事要做,只好又請求了兩聲,行禮後急步離開了。

謝苓坐在那,玉鐲上光澤流轉,她的目光似落在司馬佑身上,又似落在別處。

現下計劃被謝珩打亂,司馬佑生死未卜,寒山寺那邊的事恐怕要重新計較。

她想了很久,著實想不通謝珩為什麼要對司馬佑出手。

按理來說,現在王謝兩氏分庭抗禮,皇帝絕對不能出事,不然朝堂徹底亂起來,到時候的贏家是誰就不好說了。

更不用說王桓兩家聯手,謝氏很難全身而退。

玉觀音這麼好的把柄送謝珩手裡,他竟然就這麼給破壞了。

好生令人費解。

外頭的雨勢愈發滂沱,龍榻上八幅冰綃帷幔吸飽了潮氣,沉沉垂在鎏金螭首帳鉤上。

龍涎香混著雨腥漫過九枝燈台,燭淚順著青銅仙鶴脖頸蜿蜒而下,在青玉磚面凝成猩紅的痂。忽有電光劈開雲幕,照在司馬佑逐漸恢復血色的面龐上。

院使和院首,還有若干老太醫忙活著,沈松青也沒什麼事做,遂一直暗中觀察寧昭貴妃。

見她一直沉著臉坐在那,周圍宮人噤若寒蟬,心中猜測對方是擔心皇帝駕崩。

前些日子的對話歷歷在目,他連續幾天睡不好覺。

正胡思亂想,旁邊忙活的老太醫悄聲道:「陛下應該沒事了,沈太醫你比較閒,勞煩去給貴妃稟報。」

沈松青皺了皺眉,知道這是這群老狐狸不樂意擔責任,畢竟就他所看,皇帝恐怕沒那麼容易好。

但他也沒拒絕。

老太醫見沈松青點頭,頓時鬆了口氣,想伸手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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