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外擺著一排拒馬槍,城樓上還搭建著弩台,想是沒來得及拆去。
面前的城壕和陷馬坑都被細沙散土填埋平坦,城門徐徐打開,晉軍士兵一路暢通無阻。
長街一眼望不到盡頭,這里本該是箭矢如雨,火光沖天,可如今,只有滿城死寂,以及家家戶戶門前飄搖的白幡。
不遠處,兩人候在城門外,一人身穿赤紅官袍,一人身披鎧甲,朝晉軍方向跪拜。
「吾等,潭州守城刺史與都尉,今日代表潭州城,恭迎朝珠公主!」
明明是跪敵軍,卻說是跪她,周漪月幾不可聞冷笑。
士兵們紛紛湧入,城中百姓聽到動靜從家中走出,遮天蔽日的晉軍旗幟讓他們失去了最後一絲希望。
周漪月拿出招降書,高聲念道。
「天命無常,國運有變,吾不忍見百姓塗炭,故書此文,以告我梁夏忠勇之士——」
「忠義不在守一城一池,而在保全百姓,延續血脈。今梁帝亡奔,我梁人若再戰,非忠於國,實為害於民。」
「吾以梁夏公主之名,勸潭州諸人,勿以一時之勇,使潭州陷入戰火,誤我梁夏百姓性命……」
字字鏗鏘,又字字皆血。
百姓的情緒一瞬爆發,嚎哭不已:「為何要降,為何輕易將國土讓去!」
「我們寧願與潭州城共存亡也不願對晉狗們屈膝!」
「我大梁有今天,都是梁夏皇室的錯!」
他們揮舞著手裡的爛菜葉、臭雞蛋朝她扔去,憤怒如潮水一般將她淹沒,有的甚至衝上前試圖阻止她。
周漪月衣衫被石塊劃破,髮髻散亂,渾身狼狽,艱難招架百姓的怒火。
一抬頭,恍然瞥見那個男人負手立於城上,靜靜看著這一幕。
霞光勾勒出他寬闊的肩膀和高大的身形,滿身威儀風華,眸中冷芒所到之處,偌大的城池仿若變為屍山血海。
目光俯視而下,周漪月擦去臉上的髒污,站直身子,同樣睥睨於他。
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聲音壓下所有的辱罵聲。
「晉軍入城,非為屠戮,必不掠財物,不辱婦女,不毀城池。諸位若能識時務,晉軍必以禮相待,保我梁夏百姓安寧!」
凌雲聽著這番話,猶豫著看了一眼身旁的男子。
他們從未給朝珠公主這樣交代過,她當眾這樣說,是想給晉軍製造壓力,讓他們不敢太肆無忌憚。
魏溱挑了挑眉,輕笑:「還是不肯聽話,什麼時候都想試圖掙扎,一身反骨。」
凌雲問:「將軍,是否要攔住公主。」
「不必管,本將就是要讓她受罪,省的天天跟我較勁。」
凌雲望見他衣領處幾道淡淡的齒痕,垂首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