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一塊石頭同樣扔到了他身邊。
知頃眨了眨眼眼睛,看見手背上那塊被砸的位置很快變紅腫起來,身體沒能引氣入體,這樣的小傷也顯得有些斤斤計較。
知頃卻沒低下身子撿起那根木棍。
被叫做「張老頭」的人是三輕峰的長老,負責每天早上的晨練監督。他見知頃沒動作,上前兩步把他拽出隊伍中。
「為何不拿劍?」他道。
知頃如實道:「沒力氣了。」
整條手臂都是酸的,連帶著肩頸也是麻的,指尖只是伸出來就是不受控制的劇烈顫抖,別說握劍了,拎一張紙也會抖出水波。
老頭卻眉頭一皺:「你是劍修,劍修哪怕忘記自己的性命,也不能忘記自己手裡的劍!劍在,人才在!」
他用靈氣拎起那跟樹枝塞到知頃手上:「揮不動去邊上站著去,啥時候能揮得動了再回來。」
知頃「哦」了一聲,拎起木棍去一邊站著去了。
他不打算聽人類老師的話,這些內容他本著能偷懶就偷懶的基本原則來進行的,但是人情世故他還是懂得的:在這些學生面前,不能沒了老師的面子。
他是來打斷邊亦桃花的,不是來擾亂萬劍宗規則的,適時收斂一點還是有必要的。
他的手一直抖,一點剛剛用力而生出的汗水順著鬢角留下,把手上的樹枝翻來覆去折騰了會兒,最後還是抱在懷裡,暫時放過了抖動的指尖。
無事可做,視線落在那些晨練的弟子身上,這種晨練人太多了,很難沒有渾水摸魚的部分,別人做三下他做一下的,別人揮到鼻尖高度他揮到胸口高度的,別人專注他溜號摸魚的……不一會兒的弟子也被張老頭抖落出來,站在了自己不遠處。
卻見那幾個人裡面還有個熟悉的身影,正是面帶凝重的嚴賦。
「……你怎麼也出來了。」知頃道。
按照他的觀察,嚴賦應該是那種成績比較好的弟子,不應該會在這種時候被撈出來的。
嚴賦面不改色站在他身邊,背過手儼然一副標準的罰站姿勢:「還不是過來看看你,師尊把你託付給我,我總不能讓你一個人過來站著。」
知頃道:「這有什麼,本來就是我揮不動,邊亦……師尊他還能怪你不成。」
嚴賦道:「師尊才不會因為這個怪任何一個弟子,那我改正我的說法,是我覺得不能讓你一個人在這兒站著。」
知頃笑笑道:「師姐還是個有責任心的。」
嚴賦扭頭看了看知頃,突然被誇,面上帶了些年輕人的羞澀,張嘴就是:「這方面比起師尊,我還差得遠。」
師尊師尊,又是師尊,知頃心道邊亦現在簡單的接觸之後確實不是個壞人,但是其實現在提起邊亦,他只能想起他那張著實姣好的面容,還有十分慷慨坦白的態度。
其他的倒是沒感覺到。
知頃喜歡給認識的人在心裡賦予些形容詞,比如嚴賦就是個牙尖嘴利一針見血,勤奮誠懇的人、顧長茗是一個對工作十分上心,但是私下喜歡聽八卦熱鬧的人、而這個張長老,是個嚴謹細緻,教育學生頗為嚴格的人。
但是邊亦這個人的個性十分模糊,說他沉默寡言,卻有求必應,說他溫柔善良,有時候說話還很果斷乾脆,不給人反駁的餘地。
知頃想了想,唯一能確定的就是這個人實在不是個壞人。
但是這種「好人」的定義似乎並不能和嚴賦這種近乎崇拜式的「好」畫上等號。
知頃想著,想達成目的,或許還需要更加了解邊亦一點,起碼要先知道在他不露聲色的表現之下,是什麼樣的想法。
於是他張開嘴,還沒來得及說半句話,兩塊石頭就彭彭砸在知頃和嚴賦身上。
張老頭吼道:「劍揮不好,話倒是說得好極了!」
他這一吼,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這邊了,那些揮劍的速度就變慢了,張老頭像是後腦勺上也長眼睛了,聽見聲音不對馬上又轉過身去訓斥後面的弟子們。
知頃和嚴賦對視一眼,非常識時務的閉了嘴。
下了晨練,知頃被張老頭拽走去了一邊。
知頃身上那點汗水早就吹乾了,臉上的紅色也褪去了,但是手臂那股子酸勁兒還是直直的往上沖,似乎並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消失。
知頃伸出一隻手捏了捏另一隻手的手臂,這點動作被張長老盡收眼底,他不動聲色移開視線,指了指面前的一天鋪著石階的小路:「這條路聯通各峰,沒有岔路。」
知頃看過去,是一條粗糙的小路,別說石階高低不一致了,就連邊上的雜草也幾百年都沒收拾了似的,很難不讓人懷疑這條路是不是還在被使用。
就聽張老頭道:「你從這裡開始,在申時之前跑完整條路,跑回來。」
知頃聞言愣了下,他要是沒理解錯,他的意思是叫自己順著這條路一直跑,跑完五座峰再跑回三輕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