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不得組織全廠, 除了一線以外的所有員工,全都出來掃雪。
廠區里,一時之間,全是「沙沙」的掃雪之聲。
顏丹霞這種一線工人需得保障生產,不用參加這種勞動。等到中午下班,準備去食堂吃飯時, 廠區里所有的道路都已經被清掃出來了, 掃出來的積雪被堆在道路兩邊的大樹底下。
今天是個大晴天, 太陽光線照在附近的雪堆上,反射出刺眼的光,顏丹霞下意識用手擋了下光,這才看清不遠處有個高個子年輕人,左手拿著把鐵鍬,右手拿著把竹掃帚,身上穿了藍色的防寒服外套,白色羊絨圍巾隨意圍在脖子上,正往自己方向走來。
身姿筆挺、氣質卓然,可不正是秦今朝?這會兒他身邊無人,一個人閒庭信步的,走出了閒適、愜意之感。
顏丹霞連忙快走兩步迎上去。
「秦工。」
秦今朝目光在她身上停住,柔和地笑了起來,說:「顏師傅,你好,這是要去吃飯?」
他昨天下午坐火車回的海州市,還沒來得及去找沈總工,就被安排出來掃雪了,按照部門被分配了不同片區,沈總工也親自出來掃雪了,不過身邊圍著一圈人,實在不適合談公事兒,便只能明天再尋找合適的機會了。
顏丹霞點頭,笑:「是啊,秦工去掃雪了?」
秦今朝把掃帚和鐵鍬往地面上放放,說:「難得下雪,空氣真好,掃雪就當是放風了。」
因著帶著手套掃雪不方便,秦今朝把手套摘了,手指頭凍得通紅,鼻頭也有些泛紅,鼻子上圍著的白圍巾,靠近嘴巴的位置起了一層細碎冰粒。腳上穿的是翻毛棉皮鞋皮鞋,靠近鞋幫位置洇濕了一圈兒。
顯見的,在室外的雪地里待了不短的時間了。但他好似一點都不冷,站在那裡,毫無畏縮之像。
讓顏丹霞心中忽然升起了疑問,就是他到底冷不冷,俗話說下雪不冷,化雪冷,這會兒室外的溫度怎麼也得有零下二十來度。就連倉庫旁邊的大蓄水池都結了厚厚一層冰,跟來往行人那樣,弓著背,抄著手,走著小碎步才是正常的吧。
當然,這種疑問顏丹霞是不會問出口的,她帶著棉手套的雙手將飯盆往身下放了放,開口說:「一直想親自謝謝你,那本《機械製圖學》對我非常有用,秦工費心了!」她說著,微微欠身,做了個不算太明顯的鞠躬姿勢。
秦今朝忙說:「不用客氣,用得著就好,我也很高興,用過的課本還能再次利用!」他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笑容乾爽、純粹。
顏丹霞看著這樣的笑容,自己嘴角的笑容也不由自主地加深,真是個熱心,好心眼的年輕人!
只聽這個年輕人繼續說:「有沒有哪些不懂的?我這門課的成績還不錯的。」
當然有啊,太多太多了,都被她記錄了下來,她正要開口,忽地身後有聲音亂七八糟地喊著:
「秦今朝」
「秦工」
……
顏丹霞回頭看,四五個年齡不一的男同志端著飯盆從辦公樓方向走過來。
秦今朝朝他們擺擺手,轉頭跟顏丹霞說:「是幾個相熟的,約好一塊去食堂吃飯的。」
顏丹霞點點頭,這時候,不適合再和秦今朝說些什麼了,於是便說:「那不耽誤秦工吃飯,我先走了。」
自己最近在廠里十分受人矚目,依著廠里人的性格,看見和顏丹霞在一塊說話,少不得得編排什麼,秦今朝只好說:「那行,再見。」
「再見。」
顏丹霞走過去,和那四五個人擦肩而過。
鄒新軍連忙快步走過去,撞了撞秦今朝的肩膀,順手將他手裡的鐵杴接過,將飯盒遞給他,說:「那不是顏師傅嗎?你怎麼認識她?瞧你倆聊得挺熱鬧啊。」
秦今朝將掃帚提起來,將飯盒學著其他人的樣子,夾在胳肢窩裡,瞧著其他人都一副「你倆大概有貓膩」的樣子,忙說:「當然認識,你忘了我也去維修車間實習過兩天?人家技術那麼好,我怎麼可能不認識?」
「維修車間的林主任說顏師傅愛學習,可惜找不到教材,問問我,燕市書店有沒有,我上次回家,正好看見我大學時的課本,覺得正和她的需求,就給帶過來了,拜託林主任轉交。剛才正好在路上碰見,她就親自跟我道謝。」
這倒是秦今朝能幹出來的事兒,樂意幫助別人,眾人紛紛點頭,不再猜測倆人有什麼曖昧。
鄒新軍:「你給她拿的是大學課本?她學得咋樣?」
秦今朝搖搖頭:「沒問。」
有人問:「顏師傅是啥學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