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別人說她在一眾姐妹中是什麼氣度才貌俱佳,還慣性接著一句:只可惜啊,是個庶出,生母又這般上不了台面。
如今脫離了深門大院,身份之爭,得了自由,這般在天地中討生活,身體卻贏弱不堪,不識農事,也是百無一用。
這會想來,她去到哪都是不合時宜,全都是笑話。這樣一個無用的自己,就像那怪異的鳥叫聲一樣,在這深山野林之中顯得異常突兀,又十分令人討厭。
徐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感,那些悲觀的、消極的、不安的情緒,一層又一層的不斷在她心裡往上疊加,衝破她的理智,瓦解她的倔強。
她丟開手中的鋤頭,蹲在地上抱著膝蓋,埋頭痛哭起來。
那悽慘的哭聲,使得林間那怪異的鳥兒都甘拜下風,再不敢胡亂鳴叫。
當周勤滿載而歸,匆匆趕回家卻在家門外看到這副場景時,嚇得趕緊扔下手中的東西衝過去。
他趕緊把淚人扶起來,緊張又慌亂的問道:「丹娘,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徐丹正哭得不能自己,滿臉淚痕,打著嗝,好不可憐。抬頭看見眼前周勤一臉的緊張和關心,那些努力鎮壓的情感瞬間在心中破防。
她一把撲到他懷裡,一開口都是打顫的哭腔,「周大哥,你終於回來了。」
周勤以為徐丹是因為自己回來晚了,一個人呆在家太久害怕才哭的。又看她滿臉淚水,雙眼哭得通紅,心,疼得都要碎了。
她如此嬌柔脆弱,一哭泣便讓周勤覺得自己是有多不識好歹,他恨不得把一切都捧到她眼前,好讓她能停止哭泣,重新展露笑臉。
可是他有什麼呢,他擁有的太過貧瘠,連語言也蒼白得很,只有一顆真心罷了。他且還不知道,這顆真心有沒有用處,別人看不看得上呢。
周勤只能連連道歉:「都是我不好,回來晚了,丹娘不哭,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不哭了哈。」
見徐丹還沒有停下來的跡象,周勤也顧不得自己手髒,輕輕抱住了她,拍拍她的後背溫柔哄道:「丹娘別怕,不哭了,不哭了。」
有了溫暖可靠的懷抱,輕聲的安撫,徐丹漸漸平復了心情,慢慢的止住了眼淚。但她一時也不知道怎麼面對周勤,只顧埋頭在周勤懷裡不說話。
平靜下來之後徐丹覺得有些丟臉,又有些釋懷。
當初知道徐家要把她送人做妾時,她恨得死死咬破嘴唇,也曾心如死灰,唯獨沒有痛哭一場。上次在秀娘那,怕長輩憂心,到底沒能完全放開。
那時她在心裡不斷乞求去世的生母,若泉下有知,定要保佑她。也求老天爺開眼可憐她,她已經攢夠了失望,不敢過多奢求,只想有條活路罷了。
現今如此痛哭一場,倒能讓心中鬱結釋懷大半,也算是件好事了。
周勤見懷裡的徐丹已經停止了哭泣,但又一直不開口,覺得肯定還是在生自己氣。
他嘴笨,安慰人的話也不太會說,便想轉移她注意力,「丹娘,今日我運氣不錯,獵到了許多的獵物,你要不要看看?」
「嗯。」徐丹哭過一場,心裡反倒輕鬆了許多,覺得自己再這樣下去就太扭捏矯情了,便拿衣袖擦乾了眼淚,點了點頭。
兩人明明都已經親密擁抱,關係上有了質的飛躍,卻誰都沒有想到那上頭去。
周勤見徐丹開口,心底才徹底鬆了一口氣,剛想牽過她的手帶她去看自己今天的收穫,誰知卻聽見徐丹「嘶」的一聲,連忙抽回了手。
周勤自覺不對,一把抓過徐丹的手,看到一雙蔥白細嫩的雙手上面有好幾個又大又紅的水泡。
他自然知道這是什麼,鄉下孩子剛開始下地乾重活時總免不了起這種大水泡。
只不過,鄉下孩子從小就開始做些輕省的活,孩童的手幹活多了也是粗糙又黑紅的,就算起水泡,也比不得眼前這般觸目驚心,慘不忍睹。
周勤看了看周圍,看到旁邊荒地上那深淺不一的一段小坑和歪倒在一邊的鋤頭,頓時什麼都明白了。
徐丹第一次在周勤臉上看到這麼陰沉的神情,心底覺得有些發怵,下意識想把手抽回。誰知道周勤把她的手攥得更緊了。
她剛想開口解釋,下一秒直接被周勤抱起來,身體騰在半空。
「啊!」徐丹嚇了一跳,雙手下意識抱緊周勤的脖子,生怕自己掉下去。見周勤臉上不對,一路把她抱著走回家,連忙開口道:「周大哥,我沒事的,我自己走吧。」
周勤沉默不理,臉色好像更難看了。
徐丹慌忙繼續解釋:「我就是家裡的活都做完了,才想找點事情打發時間的。」
周勤聽了徐丹的解釋,氣得肺都要炸了,嘴巴緊緊抿著,心裡卻忍不住講起粗話來。
昨天晚上老子才決定以後要干更多的活,賺更多的錢。以後寵她,護她,讓她感受到老子的真心,總有一天真正接受老子,心甘情願的做自己的娘子。